我是一只小小鸟。
我每年春天来,秋天走,人类把我们叫做候鸟,还有一种鸟叫留鸟,是不迁徙的。这几年退耕还林,这个地方草多了树茂了,风沙小了昆虫多了。气候也温和了,我们鸟界许多候鸟变成了留鸟。我的“人"生基本上是在*土高原上度过的,我在这儿产卵、育子、生活。我爱这里,我早已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乡。
家乡的鸟类不少。我一口气就能数出诸多:麻雀燕子鸽子百灵喜鹊咕咕鸠布谷鸟臭布布夜蝙蝠,啄木鸟迷鸡儿麻甲儿苇喳桑鸦白头翁红嘴鸦瞎老鸦,再到大雁天鹅*簸箕突斯杰(猫头鹰)捞鱼鹳…
麻雀燕子喜鹊咕咕鸠最多。
今天我就特想跟大家聊一聊印象最深的几个同类。
*簸箕
天色麻阴,万里无云。在鹰圪锥上观察了半晌的那只*簸箕扑楞楞地起飞了。村东的灌木草丛中一群鸡们正在咕咕叽叽的觅着活食,他们对即将到来的灾难却浑然不觉。这只*簸箕在灌木丛上空稳稳地慢慢地盘旋,一圈又一圈,蛮有耐心。空中划出的圆圈半径越来越小,高度越来越低,锁定目标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冲下来,那两只锋利的爪子顷刻间已刺穿一只老母鸡的肉身,可怜的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来得及,瞬间倒地。一阵抽搐后,命丧*泉。
经此一“役”,人类的娃娃们每当发现*簸箕在空中盘旋时,跟条件反射似的,在地上又蹦又跳,齐声呐喊:*簸箕抓草鸡,两把刀子杀了你……
鹰在空中展开双翅盘旋,人类在地上仰视上看:只见鹰颜色微*,形状极象一顶他们使用的簸箕,所以这一带都把鹰呼做*簸箕。
我不偏袒同类,这不事情明摆着嘛,恶,必招致群起而攻之。
布布翅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家有烂柳树,招得臭布布。
家乡的梧桐树倒是有,但凤凰却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臭布布可是很多的。臭布布即臭姑鸪,村民们叫布布翅,他的大名却很高雅:戴胜鸟。人间二十四节气中每个节气分为三候,每候五天,谷雨第三候,戴胜降于桑,说的是每年4月底5月初戴胜鸟从南方归来,从此桑葚树上就能看到戴胜鸟的踪迹了。
布布翅的叫声想必大家都听过,"布布布,布布布",三字一顿,不很嘹亮,匆急而短促。大多数人类只闻其声,未见过其"人"。其实布布翅的长相十分帅气,翅膀黑白相间,头顶有一把羽扇般的冠子,平时收拢在一起,情绪波动时就会迅速展开。嘴细而长,象一把锥子,甚至比啄木鸟的还长。连唐朝那个"推敲”诗人贾岛都写诗赞美说“星点花冠道士衣,紫阳宫女化身飞”。
漂亮的外表却难以掩盖丑陋的心灵。他生性懒惰,崇尚不劳而获,常常侵占啄木鸟的窝巢,得过且过,有时干脆就呆在地上墙壁窟窿里、烂柳树洞中不走。他邋遢龌龊,巢中屙巢中尿,再加上雌鸟的尾脂腺还会分泌一种恶臭的油状液体,因此落下个臭布布、臭姑鸪的坏名声。只要是他住过的窝,我们其他鸟儿就不会再住。
也真是鸟界臭名远扬。
布谷鸟
曾几何时,好多人类将臭布布与布谷鸟混为一谈,其实相差甚远。布谷鸟别名杜鹃,也称子规。家乡常见的有两声杜鹃与四声杜鹃。两声杜鹃,“种谷---种谷---",两字一顿,不紧不慢,叫声悠扬。四声杜鹃,“种谷种谷,种谷种谷",四字一顿,急促,高亢,嘹亮,非常清晰。每届早春,布谷鸟就执着不停地呼唤着“种谷,种谷”,从南飞到北,从西飞到东,从昼飞到夜,“子规夜半犹啼血”,催促人类耕耘播种。世间的人们也早已听懂了他的语言。
布谷鸟在人间的口啤极好,人们对他充满了溢美之词,都说他是吉祥鸟,是"春天的信使"。
人类由衷赞美“吹哨人”。
咕咕鸠
咕咕鸠是人类再熟悉不过的鸟了。他的学名叫斑鸠,全身灰褐色,生怕人类不认识他,到处做广告介绍自己。其广告词言简意赅,非常有名,就六个字:“咕咕鸠,熬稀粥”。你看他站在老枣树枝头,声音不高不低,一古脑儿向你推销,十分执着,非常卖力。村里人看着他的姿态,常常会说“看人家咕咕鸠,灰头又忽散起”。咕咕鸠一刻也消停不下,还常常跑到人类种的红薯地里,追打鹐啄翻江倒海滚食红薯的瞎佬(鼹鼠)。也是瞎佬做得不够隐密,偷食就偷食吧,做一个默默的地下工作者有多不好,非要兴师动众,掀起表土如起浪。咕咕鸠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人类又发话了:“咕咕鸠鹐瞎佬,一对对儿灰槌敲”。不知其他鸟类朋友怎么理解,我总觉得农人酸溜溜的,字里行间里透露出对咕咕鸠的不屑与贬意。我想大概是源于秋天咕咕鸠对糜谷的偏爱,农人扎稻草人与其斗智斗勇所积攒的怨怒吧!其实,咕咕鸠是古老中国文学中的名鸟,翻开《诗经》中的第一篇,也是最为经典的一篇《国风·周南·关雎》中开头两句,便说的是咕咕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雎鸠即是咕咕鸠,咕咕鸠“关关”地叫着,出现在《诗经》首篇首句中,又扑楞楞地飞出了《诗经》。
有当地诗人说:
“在故乡,咕咕鸠
空灵久远的声音
总会抚慰你疲惫的心灵”。
农人眼中的咕咕鸠与诗人眼中的咕咕鸠是不同的,见仁见智吧。
苇喳
七月的芦苇地,是户燕与苇喳鸟的天堂,也是娃娃们的乐园。这两种鸟喜欢在苇尖上飞来飞去的,户燕成群结伙低空盘旋,叽哩哇啦。苇喳一两只倏忽从苇丛中飞出,叽叽喳喳。一众上小学的姥娃们总喜欢在放学后钻入芦苇地中吃龙葵果(苇葡萄)。领头的那个文革说,顺着苇喳飞起的地方寻找,就可能找到苇喳蛋或是刚孵出的小苇喳。苇喳蛋每窝有4、5枚,呈淡蓝绿色。这种鸟背羽棕褐色,下体淡白色。如果娃们接近了她的巢,她就伫立于不远处的苇尖上注视着,若找到了她的蛋或雏,她就飞到娃们头顶不停地鸣叫,叫声清脆,高亢激越,久久不绝。
那个文革故意将苇喳筑在地上的巢高高端起,取出一粒蛋,捏着,让她看一眼,然后狠狠地摔在地里。苇喳一飞一跳的,直想扑到文革的头上硬硬地啄他一嘴。其他娃娃们则在周围呐喊着,挥舞着,撵锻着……
遗憾的是,真的,不瞒你说,我至今叫不来这种非常厉害的小鸟的大名。
白头翁
从春天始,我栖居的村中一个院中的香椿树上总能听到好听婉转的鸟叫声,常吸引我的注意力。这是什么鸟?百灵?画眉?香椿树上并没有筑巢,可为什么总在枝头鸣叫?我观察了一段时间,总算解开了谜团:相邻十几米外的另一处院内有两棵高大茂盛的桑葚树,小满过后,紫色的桑葚果坠满枝头。可这是一处空院子,娃娃们进不去,大人们不进去,满树的紫果果无人“戕害”。老天的眷顾,自然成了我们鸟儿的天堂。吃饱喝足的鸟儿腆着大肚子,忽扇一下翅膀“忒”儿飞了过来,香椿枝头便成了这种鸟最好的栖息地儿。打几个饱嗝,放几个臭屁,开始与相好叽叽喳喳打情骂俏起来。昨天邀来我见多识广的朋友鉴定了一下,他远远地一听叫声,便说是白头翁。朋友说:百灵鸟叫声连贯清脆,声音比较单一,画眉鸟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婉转悠长。很显然不是这两种鸟的叫声。
真是有眼不识白头翁。这是一种小鸟,头顶为白色。朋友说这种鸟为鸣禽,平均寿命约10到15年。中国民间把白头翁比做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是生活美好的象征,也是长寿的象征。名起得真好,我算服气了起名人。
鸟类的啁啾是大自然赐予宇宙万物最动听的声音之一,人类的生活需要我们动听的歌喉。
鸦鹊
家乡的人类把喜鹊称作鸦鹊。鸦鹊在人间被称为报喜鸟。人类早晨起来一开门,院中的树枝头如有鸦鹊“喳喳”在叫,就会认为今天一定有喜事。鸦鹊是非常聪明勤劳的鸟,你看他一般选择至少三分杈的树杈部位筑窝,枝枝棍棍密集"编织",又宽大又结实又好看,圆圆的,象挂在树上的灯笼。即使冬天狂风怒号,却依然我自岿然不动。在水瘦山寒的冬天,在遥远的小山村,在村旁巷尾,在高大的白杨树上点缀上这么几个鸦鹊窝,显眼又亮丽,瞬间让灰冷的人世间荡漾着温馨,充满了烟火气。此刻飘来的几缕青色饮烟,弥漫着升腾着,绕过鹊窝,这无疑是人间一幅绝美的风景画。仅此,说鸦鹊是一位审美大师、造景大师,一点不过分吧?
鸦鹊窝的出口的朝向一定与今年大风大雨的方向一致,而不是逆向。窝筑得越高,今年雨水注定越长。鸦鹊具备一种先知先觉的功能!这可不是我在吹牛。连古人类都说:鸠能知天雨,鹊能知天风。嗟哉此微禽,托命风雨中。
我印象最深刻:有一年秋天多风,西面渠堰上一棵杨树上住着的两只鸦鹊夫妇,早早就预料到了。他们忙忙碌碌好几天,终于把建在这棵树顶部高杈上的窝移挪到下面的丫杈上来。开始我还有点纳闷,这两个鸟在搞什么名堂,可几天后开始刮个不停的大风,让我顿时恍然大悟。
这场风过后,我们开始南迁。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这种飞飞停停的迁徙漂泊生活又已开始。
……
人类都说我们鸟类是大自然的精灵,此言不虚。其他不表,光候鸟年复一年在特定的路线上迁飞,精准地回到各自的繁殖地和越冬地这一点,便是神奇的奥秘之一,也是人类感兴趣的研究课题之一。
人鸟在大自然共栖共生,理应和谐相处。
愿世间岁月静好,山川秀美,鸟语花香。
时光已届秋,今年我是做候鸟呢,还是做留鸟?我的主意越来越难拿。
作者简介:王彦斌,男,山西原平人,60后,企业会计,文学爱好者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