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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游记,从豆瓣上粘贴来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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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小区被隔离了,正好吉他在上漆,漆干了,现在整天试吉他。与外面隔绝,经常会想起好多年前的一些情景,感受,有点难受。所以想把以前写的一篇游记打到电脑上,以前没时间,也不愿看自己写过的东西,从小如此。可能过去写这些,图个感情的发泄,就像哭,笑,要是过了那阵子,再看,就觉得尴尬。想起八九年前,看《日瓦戈医生》,他为啥当医生,不当作家,因为觉得把自己心里的感受当成职业,不好,还是做技术吧。我也这么觉得。好多年过去了,我的想法也变了好多,回忆起过去,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现在把过去写在本子上的字打出来,做个纪念。《从A水库到B水库》刚从A水库回到信阳,我很想把看到的说给你们听,而且迫不及待。但宾馆里,还有街上太吵,现在才早上五点多,已经这样吵……我感觉自己真的比起小时候没太大进步,那时候看到好的风景啥的,就要兴奋的说给大人,以一种惊叹的语气。这次在那些没人的山谷里,我也很想旁边有一个好朋友,可以让他也看这些山谷还有小河。可是一想谁又会跟我翻山越岭住帐篷呢。而且我又是独裁的性格,他必须听我的……还是一个人走吧。也想照些照片,可我又不想背相机。太沉了,光帐篷和睡袋和吃的和水已经让我受够了,背包太沉了。这次我从信阳南湾湖边的一个小镇开始向南走的。穿过山谷,穿过省界,到湖北的A水库。然后又向南,向东,延B水库边上走到大堤,再穿过一些山和小村,回到省道上,再打车回信阳。这是我第二次去A水库了,太喜欢这儿了,一见钟情。这几乎是我一个人的水库,群山环抱的水库,游人很少,顶多是附近来钓鱼的。真的,我也不希望你们找来;你们去找属于你们自己的好地方吧,这水库是我的。哦,我写这些只是想让你们了解我们祖国的广大农村。发现很多人不了解农村,也对农村失望,想着“中国农村有啥好的?中国哪儿都一样。”他们老想着出国,去欧洲啥的,看那些山水,觉得那才是风景。欧洲我没去过,太远;但中国的农村我是走过一些的,这些在外面游荡的经历改变了我,我的看法,甚至志向和性格。我甚至觉得几乎有一种宗教崇拜了,就像过去的那些人,八十年代某些文青,把黄河,黄土高原比作父亲。还有三四十年代那些文青——“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烂在地里。为什么我的眼里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所谓对“脚下的土地的热爱”,五四以来的东西,或者还有从俄国人那儿学来的,进口的“斯拉夫主义”,“叶赛宁”啥的。反正影响了上个世纪的人,也影响了我。可是没能影响我的周围人。所以我就很郁闷,自己一个人去“走向农村,走向大地”了。总之是一种过了时的浪漫。啊,上面的废话跟水库无关,这水库真是好地方,过时的美好。我上次来时问过这儿的人,我在他的小院里住两晚,就聊了一些。水库好像是五几年或六几年修的,我忘了。七几年又扩建了。当时是为了这山沟里的发电和灌溉。不过这儿交通不便,只有乡道,离省道都很远。水库边这个村以前是个镇,现在人走了一多半。*府迁走了,水库管理的单位也人去楼空了。小学也就一些瓦房扔在那儿,一个人看门的老头,没人了。整个村子大多是六十年代的瓦房。最近的建筑是“供销社”,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二层小楼,也是人去楼空,一片破败。总之一切停在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你再找不到啥新东西了。人也很少,老人,妇女,小孩。当然你说现在农村都这样,城市化嘛,农民都进城了。不过你到处走走就知道了,现在农村跟路关系很大,离路近的发展了,离路远的停滞了。不过也安静了,没有旅游的,这就更静了。有些山里成了景点儿,那是不行的,只有这样的地方还不错。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来水库的情景。那是去年十一月初,深秋。我坐个三轮摩托,后来路上就看不见车也看不见人也看不见村子了。只有树林,山坡山谷都是树,树,树。密密麻麻的树干。听见小溪,不过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树干,树枝。小车上上下下的走在山路上,我只能透过小窗口往外看,褐色,还有深绿,是落叶树还有松树。杉树也成褐色了,不过大多是青冈类的树,橡树啥的。我们河南周边,还有陕西,山东,很大的地方,山里都是青冈科为主。这儿偏南,当然有不少杉树。不过可能我记错了,这儿的杉树好像也是常绿的。树丛车窗外一闪而过,也就看个大概。真是走进林子里,你就看见很多别的树了,还有灌木。很多不认识,如果你没有专门看过《植物志》的话。看了也不认识。特别是深秋,树叶红的红,黄的黄,枯的枯,落的落。一股落叶的味儿,林子倒是漂亮了,五颜六色的。小路一个人也没有,一个房子,一片田也看不到了,真是进山了。后来翻过一些坡,你会豁然开朗的。天本来是被树被山遮住的,然后突然一上坡一下坡,一转,豁然开朗,你就看到群山之中的大水库了。“六十年代的奇迹”,静静的躺在群山之中的大水库。你知道,你一看见她,就再也忘不了了。我想到一个女孩的名字“静秋”,很好的名字,我就叫她“静秋”吧。但是也不合适,特别是你看见大堤的时候,沉默而庄严,像金字塔那样的大斜面,平整的大斜面。六十年代的骄傲。我可以想,可以回忆那大堤。你一个人站在长长的巨大的大堤上,巨大的大堤的斜面,还有巨大的水面,远处的山,山也看着庄严。你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里,特别规则的平面和自然的不规则的平面组成的巨大空间。哦,不规则我是指对面的山。还有天空。只是没有人,你会觉得一个人也没有,实际远处会有一两个钓鱼的。偶尔也会有摩托从大堤上开过。真的,这是我见过最开阔的天空了。我生活在郑州,是不可能有这种感觉的。就是跟旅游团去西藏时,或者去九寨沟时,也没有这种感觉。明显的原因是景点人多,赶场似的不自在。还有不明显的原因,那些地方可能太远,不属于中原人,这个水库是中原人的,只不过现在他们要它没用了,把它留给了我。我也去过其它水库,比如嵩县的陆浑水库,那比这儿大,还有故县水库,那儿也是周围有山,还有石漫滩水库,很多很多,不知为啥,我最喜欢这个水库,可能是因为这儿特别安静,人特别少吧,谁知道呢。我总是喜欢长时间站在大堤上,看对面一座连一座的山,看平静的水面,研究山的走势,还有水面的形状。有时候真是弄不明白,有时觉得像水中的岛,再走走,又觉得可能是个半岛。哎,曲曲折折,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啊。我回忆那些在大堤上的时间,有时回忆就重叠了,去年深秋的回忆和前几天春夏之交的回忆。回忆中那些山也会变的,五颜六色的秋天的树林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眼前都是绿色的。我不是记忆不好,记忆也会生长,也会有自己的春夏秋冬。春末的记忆就是绿色的,密不透风的绿色。深绿的是松树,翠绿的是落叶树。松树比它们高,鹤立鸡群。还有杉树,对了,杉树呢?我有点儿发痴。是宾馆里的喧闹把我吵醒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反正外面天大亮了,好像是阴天。我要去买火车票了。如果回到郑州,有心情的话,我还会继续写的。那就要从新开始了,正式开始写前几天的经历了。好好的鞋都让我穿报废了,弄得不成样子了,我晒黑了,又黑又红的脸。回郑州前还有几分钟时间,再说几句。十一月那次,住在人家的小旅店里,晚上睡不着,半梦半醒的有意识。想着一个“伟大”的计划,今后要走遍全国,经线纬线的走,每一个地方,到处走,一直走。现在一想,这样也不行,我们这些地方,这些山,城市,水,村庄,不是按横竖的经纬线划分的。它是按山的走向,水的走势划分的。就像有机体的血管和肌肉;或者像植物的维管组织啥的。这些山山水水还有动物还有人,村庄,城市,这个整体也是有机生长的,就像组织。这是个谁都知道的大道理。不过我是亲身体验才明白的。比如一道山吧,山脊是它的植被的分界线,也是水系的分水岭。这两边就是两个世界。以前没见过,一次在四川,算是见了,一边是竹林,竹林上面是乔木,再高还有桦树,野樱桃。一过山脊,那边就是云雾缭绕,“高山草甸”之类的,就小溪边长一排小灌木。再往下走很远都是这样的草地。而且那边也完全成少数民族了,一句汉语听不懂,穿的是稀奇古怪。好像是黎族,到了西昌市,他们说是黎族。这些遥远往事就不说了,就说这次,说我们这附近。你顺着山谷往山里走,山谷里往往有条小河,有条小公路。这两边是些小村。你越往里走房子越破,越穷。不过这些人口音啥的还都一样。你走到路头,就成土路了,地图上明明标着旁边还有村,不过要翻山,走山路。你看见人,就问路,怎么到那边的村。有时候他们会让你回过头去,再回到公路上,打车到镇上,再绕一条远路到那一个村。还说什么山路不好走,最少要一天,路还被草和树长满了什么的。要么就是像警察那样盘问你一通,到那儿干啥,那边你认识谁,姓啥。而且你会发现虽然地图上很近,不过这边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去过那边。不是说这儿人闭塞,他可能去过市里,去过省会,但他就是不会去山那边的村子。嗯,的确是两个隔绝的世界。上面说的这些可能稍有阅历的人都知道,我就当普及常识了。就像给小学生讲自然,社会。哎,没啥,陈独秀后来不是还在编小学识字课本吗?站在文化最前线的人也干这事……最后几分钟。我去之前,只是奇怪,上次去感觉是进了没人的荒山丛林,所以一直很好奇。我一直觉得我们中原这边到处是人,哪有这种地方。我还想这儿会不会有大的野生动物,因为大动物往往需要大的活动范围,没有人的范围。我在卫星地图上看了好长时间,我把这儿划成一个倒三角地带。属于桐柏山和大别山之间,北边是南湾湖,我把湖这边的河南的山也算进来了。南边是个‘V’字型的两条省道,交于湖北广水的一个某某镇。三角外边,省道外边,还有南边,基本就是丘陵和平原了。所以这个倒三角是山区,水库就在正中偏上,大概算是三角形的重心了。三角形边长有个五十公里吧,重心到几个边,也就是水库到外面平原,人多的地方距离可能只有二,三十公里。上次我问这儿的人,他说有野山羊,不过少见,有野猪吧,好像。现在山里野猪都多。没时间了,要赶火车。第一天我又回到我的床上了,开始讲这几天的经历。从到南湾湖边的那个小镇开始讲吧。去是坐的信阳的小巴车,车上超员,大概是坐了20多个人吧。除了我,还有两个是大学生,去南湾湖边景区玩的;然后有三四个可能是当地的农民。剩下十多个就都是采茶叶的了。她们都是河南其它地方的人,或者是信阳其它县的人。四五十岁的妇女。我旁边都是采茶的,漯河,周口,驻马店之类的口音。一路上就听她们讲了。风景是没什么看的。路离南湾湖不远,可是看不到湖。近处的小山基本上全种的茶树,远看像我们城市路边的小冬青树。反正就是那个暗绿色的叶子,小树像个半圆球。从卫星地图上你就能看见这边的茶山,一圈一圈的等高线是种的茶树。还有很多小房子。刚出市区还有一点儿稻田,走走就全是茶树了。没啥好风景。听采茶人聊天也是没意思,不过我有这个缺点,就是对声音太敏感,只要有声音,别人说话,我就会去听。(这也是我讨厌噪音的原因)。我也不看她们,我只是看着前面我的背包被她们压在下面,心里很不爽。因为我的包中间有刚性的支板,我怕支板被压坏。反正心情不爽。她们就说点儿关于她们工作的,我听着也无聊,所以也不浪费大家时间了。最后到那个小镇,还有点意思。这镇很像湖北那边的镇,对,山那边就是湖北了。我也说不清到底哪儿像,反正感觉像——老的带地下室的瓦房啦,老街道啦,盖得杂乱无章的房子啦。反正就是这种老旧杂乱的感觉比较像湖北,因为我们河南的小县,小镇是很讲时髦的,起码要有当下流行风格的小店面,房子可以破,但起码店面装修要时髦。不过也可能是我根本没有仔细看这个小镇,当时只是想赶路。再说我为了爬山穿的很厚,那会儿又热……哦对,也可能是有杉树,杉树总是让我联想到湖北,联想到长江流域。我们黄河流域,河南的小镇几乎没有种杉树的。镇上也该有不少卖茶叶的吧,谁在乎呢。我问了问路,就朝山里走了。刚进山的路是挺可以的柏油路,延小河,往山里进,都是这样的。当地人是想把这儿搞得像个景点儿了,路边树上有些挂着个介绍树的牌子,而且那些卖茶叶的商店也搞得很有景区的味道——模仿江南风格的小楼。反正没太多可说的,就跟个三流景区刚进去差不多。路上也有些车,像是市里人来买茶叶的。大热天的,背着帐篷和吃的,和水,和睡袋往山里走。我本是计划在一条从偏西的方向上山的,因为那样可以绕到A水库的西岸,就是大堤的对岸,那边村子更少,路更不好走,我上次去没有时间去那边,所以我想走那条偏西的路。可是我没注意错过了那条小路,走上大路向正南方向了。后来一看地图,晚了。那正是中午我坐在树下吃东西的时候。热得只想喝水,两边都是茶山,不种别的,中午采茶的也开始从上面三三两两的下来。天上有一块儿一块儿的低层云,云在山上投下一片阴影来。书上说如果这种云聚集起来,就会下雨。可是燕子还飞得很高,不会下雨,云都飘过了。其实太阳光线从这种云的边缘射过来的时候是最好看的,有时云的边缘像镶了金边儿。有时你也可以看见太阳太阳投下来的一道道光柱。我走着就停下来看云。其实也是想看看风向,不过这会儿几乎看不见云动。还有就是路上可以听见好听的鸟叫,不过我不懂鸟,都不知道是啥,除了麻雀,喜鹊,乌鸦。一大群麻雀“哗”的一声从头顶飞过去也是挺好玩的。这会儿中午了,我从上午十点走到中午,碰见了四,五波这样的麻雀群。风景也变了,没有那么多景点儿式的商店了。河谷依然宽阔,小河笔直的平静的向后流。河边是一排树,像是枫杨,还有些很粗的大树。河边是水生植物,然后就是茶山,茶山,还是茶山……离路近的低山全种了茶树,寸草不生;远一点儿高一点儿的山,低的部分也是暗绿的茶树,高点儿的就是翠绿的树林了,青冈科的树该有松树,主要可能是这些吧。中午坐在树荫下吃压缩饼干……真是的,没说几句就要停下,房间隔音不好,楼上说话都能听见……现在是半夜两点,刚睡了一觉。现在正是秉烛夜谈的好机会。以前爱这样吧,跟一个朋友能聊一夜到天亮。那时上大学,自己性格还开朗,朋友还都在身边,经常会在半夜谈人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这几年呢,朋友天南海北了,自己也开始独居生活。可能是这种生活,让我逐渐沉闷了,没有了啥跟人真正交流的欲望。就是朋友再见面,也无话可说了。有一段儿我有过一个女朋友,不过她不喜欢跟我思想上有啥交流,特别是晚上。即使是失眠,也只能看看她,顶多捣她两下,她不想醒,留下我自己翻来覆去。我感到更大的孤独,再没跟谁半夜聊过理想了。我不觉得是自己老了或者被社会同化了啥的。不过现在脑子混混沌沌,这是真的。一闪念就会想起一些无头无尾的过去的印象,或许是什么时候的梦吧。还有那种感觉,大都市,灯火彻夜通明,我在其中一个角落,不用睡觉……那我就继续说压缩饼干吧。压缩饼干最大的好处就是难吃,要忍住排斥它的欲望,才能吃下去。这一定是他们故意设计的口味,好让那些荒野上的人节省食物。真的,一般如果你一个人在外面带了好吃的,你可能几下就吃完了,不是因为饥饿,是因为无聊。无聊使你意志薄弱,挡不住眼前的诱惑。而在饥饿时学会控制自己的胃口,可以延长你在外面呆的时间;记住,饥饿只是幻觉,面包会有的。这次的压缩饼干都是按时吃的。一开始,总是先把好吃的吃完,比如真空包装的卤蛋。双汇火腿肠也是够难吃了,我最后一天才吃完。至于德芙巧克力,现在包里还有一堆。看来这次我根本不缺吃的。常想起大学时,有一次在山里,晚上又冷又饿,吃的剩的不多了,也是巧克力,鱼罐头大概早没了。那一夜淋着细雨坐在竹林里,脑子里不断出现过去饭店餐桌上的大鱼大肉,还有温暖的床……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所以后来再在外面走,对累和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而且后来也比不上那样的程度了。其实比起六,七年前,现在简直就是拉着帐篷去外面大吃大喝。就像那个“舵手”后来说的那样,“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你想吧,革命风暴之后的风平浪静,人在这时候会想起什么呢?“革命往事”?还是人生的起伏,道路的不平?路漫漫其修远兮。所以要不断革命,他一定想到了托洛斯基。他俩还真的很像呢。偶然,国家的命运,革命的道路,就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了。现在看,好像只有失败是注定的,不管是苏联模式还是中国的“左”的道路。失败的结果是注定的,就像人生不管经历过哪种苦难哪种奋斗哪种幸福,终要以死归于同样的虚无;就像同一座山上的小溪,分水岭使它们流向不同的流域,流向长江,流向黄河,可是终于要归于同样的大海。所以需要宗教来超越,超越失败,超越虚无,超越大海。宗教就是太阳之后的太阳,舵手背后的舵手。超越大海,归入天空,开始往复的宿命。就像西西弗的神话。所以天下的受苦人在告别革命之后,又选择了宗教。是回到了宗教吗?还是会继续这样道路的轮回吗?推石头上山,石头滚下来,再推上去,再滚下来。后来,一个法国哲人说,正是这种无谓的劳动,这种绝望的命运,这种神的惩罚,成就了人的高贵和尊严。西方人的想法我们是想不明白的。可能吧。我说过,自己半夜脑子有些混沌,说不到正题上。前面说到中午了,河流笔直,阳光强烈,水是消耗的最快的。一直在出汗,带的三瓶水喝了两瓶了。中午又买了一瓶,溪水变急,山谷开始合拢,路开始向上爬的时候,又喝的只剩一瓶了。这是下午的两三点,路已经延伸到山谷的末尾,水开始让我担心了。还是茶山,一路都是茶山。不过真觉得些不同了。这儿的茶农有些是老头,应该是本地人了。路边房屋开始变成土坯房,还有些被遗弃的残垣断壁。这很正常,太正常了,跟我开始讲的那普遍规律完全吻合。山路挺陡了,溪水也很小了,从路边的水泥砌的小水沟就流下去了。还有时泉水从路面上流过,要趟过去。这些都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觉得好多人除了风景区,就不知道普通的山里是啥样了,我才硬着头皮讲下去。这个地方叫“豹子沟”,问路,果然快到省界了。一般的省界会是山脉的主峰的山脊。总之,地理的屏障隔开了两边的人,他们世世代代不怎么来往,就被划到不同的省,呵呵。我问了一个老茶农,他说过了前面的“丰家冲”就到湖北了。不过路可能是过了一道分水岭,现在我开始顺着小溪水流的方向走了,肯定是另一条了。刚才的那条往北,流到浉河,最后流到淮河流域;这条呢,朝南,该是流到汉江,流到长江了吧。可能这儿还属于河南,好像不到丰家冲。最后我终于见到“冲”了。河从村前拐了弯,路要过一座桥,通到前面村子。到前面一看,路好像就此终止了,就通到人家门前了,这个村肯定是丰家冲,河南的最后一个村。我只有问路边的人。这个人刚才在我休息时骑摩托从我身边过,现在他坐在路边,像个村里的流氓。我问他A水库是走那条路,他不回答问题,反而问我去那儿干啥。我感觉他没权力这样的语气问我,就好像我是嫌犯他是警察。我就说去玩儿。他问我为啥就一个人。我说没人跟我出来。他问我家是哪的,我说郑州。他问我在A水库认识什么人吗。我感觉他的打扮真像个当地恶霸,可能想趁我走到没人的地方劫钱,所以我说认识。他又问我那人姓什么,我说姓X。因为上次我住的农民家,那老板姓X,我就记住了。现在我完全开始厚着脸皮瞎编了。他又问我有亲戚在A水库没。我说我表弟在A水库。“表弟?”他问,“嗯,我表弟。”我说。实际我有个表弟在武汉上学,他是我认识的唯一的“湖北亲戚”了。最后他终于不问了,给我指了一条通向山林的小道。你是没见他问我的语气,当时真怀疑他是劫路的。因为上次去A水库,X老板曾经不让我走这条通往河南的路,说是河南人劫路。走上这条没人的林间小道之后,一是有点担心,想起X老板的话还有刚才那个人;二是想到两边两个村子的人可能是有矛盾,互相敌视互相诋毁互相猜忌。我一路向上爬,坡很陡,路很窄,不过我注意到路面上还是有摩托车印儿。X老板上次说劫路的劫完钱骑着摩托就跑了……刚开始走这条小路,路边还有茶场,还有几个很老的人在采茶。小溪是没了,所以路上很静,只有鸟叫和蜜蜂的嗡嗡声。没多远就彻底没人了,也没茶场了。只有两边茂密的树丛。自己甚至也不怎么回头望河南那边的山,只是加快脚步。树丛,树丛就从身边过去了。也不看那些植物。就是一片绿,一片花香,一片蜜蜂的嗡嗡声。有一种“紫藤”比较显眼,谁知道叫啥名字,反正是藤本植物或者小灌木。开一串紫花,唇形花科的那种花,像豌豆花那种花。挺香的。其他的就不大在意了。可能上到一定高度,就到山脊了,并没有上太长时间。路当然都是修在山口的,当然不会从主峰,最高峰过。路在转弯处会有一片开阔的风景,可以看见远山,湖北的山。平时我最喜欢远眺的。那些电影里的革命烈士,在最后不也是眺望群山吗?看来审美真是人本性的需求啊,终极关怀。山路开始往下下。然后是岔路,我选了大路,过一条小溪。真是从阴暗的树丛里流出的小溪啊,我想可能就是从丰家冲流过来那条。这水往南最后是流到水库的。不过地图上没标。倒是偏西的那条路,图上标了一条小溪,就是那条没走成的路。如果从地图上看,小溪都是从一个水库的尖尖角里流到水库的。实际上就是从一个狭长的水湾里流到水库的,总是这样。对物理稍有感觉的人都能想到。所以看地图时一定要想想实际地形,那些看似乱七八糟的曲线都是有道理的。那是大自然的肌肉,骨骼和血管,那都是有道理的。或许学地质构造,地质力学的人最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或许热爱土地的农民才最明白其中的道理,谁知道呢。反正小溪会顺着水库边缘狭长的水湾流到水库里。只要是山中的水库,形状都是复杂的,有很多,很长的“枝杈”,不像我们平原上的水库。噢,对了。趟过小溪就是一个小村,几座很破的房子,掉了色的土坯墙,木门,木窗框。这边就不种茶叶了,该种啥种啥。鸡在房前树下到处跑。很小的村子,几户人家,梯田种一些荒一些。屋前有大树,像枫杨之类的,树下平地,平地上乱七八糟,不要的东西,破石盘,一切垃圾。这又是山谷里最靠里的村子,就像班里坐最后一排的学生一样。一想到这种山谷深处的村子,就想到一个电影——《现代启示录》。一小队人从海边,从美军的地盘,顺着热带雨林中的河谷向上深入。从文明到荒蛮,从技术理性到巫术崇拜。西方人认识世界的方式好像就是这样的。我呢,我们现在好像也一样,对那里,对那山谷里是陌生和恐惧。我们习惯用技术理性认识那里,改造那里。因为我们已经被西方世界改造好了,我们可以继续去改造那些更深入的,更荒蛮的世界。我去那里,包里还装着一本《怀特斯曼生存手册》,西方人的东西,译成中文,放在我包里。我再靠上面的一些知识去探索这些山谷深处的世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们到底算什么人,西方人吗?文明人吗?新汉族人吗?汉族文化中心的人吗?他们呢?本来就不是汉族的中心,他们是毛细血管的末梢,皮肤的角质层。最边缘,我们是新鲜的动脉血液,我们流向他们,带着西方的氧气。他们也从各地涌向中心,涌向城市,就像静脉血回流。还有一些最边缘的部分——角质层,远离公路,远离血管,与世隔绝。他们不靠血管,他们靠自己的细胞液,他们自生自灭,他们靠大自然,靠山,靠水,靠风。他们是表皮细胞,我们的皮肤保护着我们。他们是不是也在保护我们不受外界的侵害呢?“外界”是什么呢?异化,异化的世界,不被我们文明所认知的黑暗世界,他们把我们保护起来。我呢,从中心到边缘,我想看什么?异化的黑暗世界吗?自然世界吗?是不是自然世界的一面养育了我们,自然世界的另一面就会毁灭我们。或者,我们才是自然世界的边缘,和树林没什么区别,只是可有可无的修饰。又或者,一切都是偶然,没什么意义和目的。现在,天竟然亮了,快算是夏天了,天亮的很早。刚才又睡了会儿,现在快7点了,今天早上郑州阳光真好,窗外是金色的世界。我写的节奏慢,跟真正走那么远用的时间差不多,因为我习惯边散步边聊天。路不对,我又过河回去走那边的小路。电线杆沿着小路架的,当地人让我走小路。还是土路,不过好走了,路平多了。这一带是一些村庄,小村庄。除了河谷地里种稻子,在门前种一些菜,还在空地上种一些杨树。院门口还有羊圈,木头的栅栏,菜地也是木头的栅栏。过了·这几间房,几片田,又没有人家了,又是茂密的树林了。看来刚才那一大片河谷地该算一个村子。地图上一个小点儿,叫什么湾,什么“家湾”的。已经是下午了,有时在山路转弯处,透过树枝,可以看见水库最边缘的水湾。上次来时是从大堤往北沿着这条路走,那边还是水泥路面,走了好远,也没见着土路。看来水库是很大的。不过也不远了,可能这片人烟稀少的山林在南北方向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主要是河南那边都种上了茶树,把林子毁了。以前还有“豹子沟”呢,现在该叫“茶叶沟”了。我有个同学以前是信阳山区的,他说他爷确实见过豹子。他爷中午正在石头后面休息,一头豹子从他后面的石头上跳过去,窜了。后来他们全村出动打豹子。打死后他们找到了豹子洞。洞里有野猪的骨头,还有狼的骨头。他说豹子还吃狼……走这一段树林的时候,我采了一些树叶标本做纪念。有槭树的,鹅掌型的叶子,颜色和质感都很像枫叶,很好看。记得秋天它们会变得金黄,而不是通红。还采了枫杨的,一串羽状复叶。还有毛栗子树的叶子,或是山毛榉的叶子。这些树向来分不清,什么斗壳科啦,青冈科啦,反正都结橡子之类的坚果。我们这儿这些树都长得不大,不高,直径最多三四十厘米。我们河南这一带的野生森林里很少有大树的。你看远处那些山林,从翠绿的树丛里会冒出几棵墨绿的松树,松树在这儿长得最高。其实杉树也会长很高的,比松树高,不过它们不会长在高处,不会长在山顶。记得上次来时延水边走,看见一些小杉树。有时我停下来看远处的高山,我会记住一些山的。我记得那山,只是去年从南边看的,今年是从北边看的;去年是秋末的山,今年是春末的山。可是知道应该还是那个山,A水库东边的山,就数它最高最显眼儿了。走到太阳偏西的时候,就又是一个村子,比刚才的大一点儿,还有一台拖拉机在水田里犁地。引擎的突突声老远都能听见。过了这个村子,就成水泥路面了。我几乎已经不停的走了7,8个小时,很累了,坐到路边休息,开始考虑晚上睡觉的问题。最担心的就是路上碰上的那家伙晚上找到我,把我钱抢了。或者是晚上什么人,看见我的帐篷,把我东西全抢了,让我裸体回家去。所以不能睡路边。又走了不远,果然找到了上次上山的小路。也是个小水湾,山上的一条小溪流到水库里。大路在这儿拐弯,一条小路沿着小溪往上去。上次我一直沿着这小路走,先是一些废弃的梯田,再往上,上到一个小山脊,翻过山脊,可以看见一座废弃的小村子,残垣断壁。梯田里长草。还有他们曾经用石头垒的小水库,上面依然积着一潭水。再顺着山脊走,可以看见村庄“遗址”的全貌。还有几个废弃的破了的小土窑,后来知道是烧木炭的。最后可以看见一户不愿搬走的人家。记得是木头房子,或者是土屋,坐落在遗址的最高处。有羊圈,还有一只大狗,没法走近。秋天那次我又延山路往上走,最后到了一个开阔的平地,可能是个小山头的顶,或者只是一个比较高的山脊。这儿没有乔木,只有草和小灌木从。还有人工建筑的痕迹,只有钢筋打在石头里,有一些水泥。估计是个瞭望塔吧,结果没盖就烂尾了。不过这儿视野的确很好,几乎可以看见A水库的全貌。A水库在这看起来并不大,那大堤更是小的可怜……这些都是去年秋天的事了,这次我不准备上那么高,况且天越晚狗就越警惕。我顺着小溪没上多高,就拐到一条没走过的小路上了。这条路还算挺宽,不过阴森,被树枝挡的不见天日。又阴暗又潮湿,地上是各种阴生的植物。还有野草莓。还不太熟,有点涩,不过我太渴了,就吃了一些。水只剩不到一瓶了,刚好够坚持到第二天早上。还要吃压缩饼干,还要吃巧克力,都是消耗水分的东西。渴的感觉以前是体验过的,那是在山西,没有水。这是要天黑了,没法去弄水。这段路走了有十分钟?谁知道呢,反正看见一条岔路,也是向上上的,比较干燥。当然要住到干燥的地方。这路陡多了,我要赶快往上爬。最后找到了一块儿理想的平地,简直太理想了。是一点儿小山脊,很平,前面视野开阔,后面是稀疏的树林,一边是长着密林的山谷,一边是路,继续往东走的路。这是个小高台,事实证明又避风。我太累了,又太渴了,一步也不想动了。包一扔,就在这儿吹风看风景。太阳还没下山,休息会儿再搭帐篷。出汗太多了,秋衣都湿透了。我隐约听见溪水的声音,看来那片有密林的山谷的下面有条小溪。《生存手册》上说不要在小溪边扎营,一是怕涨水;二是怕晚上动物去喝水,你挡它们的路,这样不礼貌;三是水声让你听不到别的声音;四是山谷晚上湿气重。这儿是个好地方,我还看见了一个“农夫山泉”的瓶子,没掉色,挺新的。看来大家都喜欢在这儿休息。不过我是把空瓶子都带出山的,除非是为了做记号。很多鸟叫,还有很多蜜蜂跟果蝇。不过天一黑这些虫子就不乱飞了。我支起了帐篷,它们在帐篷边乱飞。肯定是因为帐篷颜色艳,它们以为是花呢。我把所有东西都拿到帐篷里,除了鞋和袜子。动物闻见人的气味,一般都不会来太近。我好像听见山谷里有牛叫,也可能是错觉。还有撞树的声音,不知是远是近,或者只是啄木鸟吧……我太累了,根本不想吃东西,只想喝水。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我看着帐篷口的一小块儿天,听着鸟叫,好多鸟在叫。我发现日出和日落时鸟叫的最欢,还有刚下过雨时。我累,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清醒一点儿,出去撒尿时,正好看见日落。有水库的地方爱有雾,再加上现在全国哪儿的空气都不好,所以日落也并不壮观。之后是一些惨淡的晚霞,一点儿也不鲜艳。我吃了个卤蛋,吃了个火腿肠,几个巧克力豆,就躺下休息了。鸟叫也不欢了。一段儿时间基本就一种鸟。一种叫一会儿,不叫了;另一种再叫一会儿,又不叫了……山里静下来,天也暗得吓人。我拉上帐篷,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候听见树林一阵一阵的哗哗声,开始以为是水声,听了一会儿知道是风声。这儿的风全被挡住了。还有一种鸟在叫,听声音是在转着圈飞,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而且叫一声还有一声回应。空荡荡的山谷里只剩这一种声音了。我拉开帐篷,已经是满天的星斗了。如果不是为了撒尿,我也不会出帐篷,晚上挺冷。能看见很多不亮的星星,在郑州没有的。还有飞的很高的飞机,闪着红灯,很远,很高……第二天风雨带走黑夜,青草滴露水……这是个没人知道的电影里的歌,后来王洛宾把歌词翻译成中文,好多年后,一个唱摇滚的把它翻唱出来,许巍吧。算是勉强流传下来。我想,写歌的人估计是经常在野外露宿……早上其实日出应该是五点多,因为东边山挡着了,反正好一会儿阳光才射过来。我睡的地方向西是水库的一角,比较开阔,能看日落。可是东边是山坡。草叶上,树叶上没啥露水,这个地方通风,比较干;可是帐篷都是水,我呼出的水汽凝结到帐篷上了,因为外面还是冷的。我吃了一个压缩饼干,一个火腿肠,几个巧克力,就把所有水喝完了。我也不急着赶路,因为到大堤也不是太远。我往西看群山。很多昨天能看见的山现在看不见了,水库的一角小水湾也看不见了。山谷里起了很大的雾。我发现这儿每天都是这样。只要是在山里修的水电站,好像都这样,小浪底水库是这样,听说长江三峡也是这样。我喜欢这些山里的水库,可是不喜欢这早晨的大雾。不过高处并不潮湿,水汽只在山谷。阳光开始洒在枝头,洒在草地上,落叶上。我把帐篷收起来,挂在树上凉一会儿。趁早上飞虫还没出来。各种鸟开始鸣叫了。我虽然渴,可是懒,又呆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往公路走。下去的时候,天还不热,还有点风,背包也不觉得那么沉重了。我开始有心情看路边这些茂盛的树了。大部分是不认识的。我注意到一种藤,缠在别的乔木上,开一种五瓣的淡黄色小花。现在这些花落一地,我捡起一两朵,夹在书里。花瓣有点肉质的感觉,但也不是特别厚。这种藤老是长在阴暗潮湿的树林里……一会儿就又下到那条最阴森的林中路上了。早上这儿更潮湿了,草上满是露水,走一会儿鞋和裤腿就湿透了。草莓也挺多,就是不熟。遮天蔽日遮天蔽日,这儿的树怎么这么密。路有两三米宽吧,可能还不止,它怎么就不透一点光呢。书上说高大的乔木下一般只有低矮的阴生植物,不怎么生灌木;灌木一般都是次生林。就是把大树砍了,它们就开始疯长。我想,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以前有人住,一般村子的房前屋后都是留有大树的。现在房子塌了,只剩大树了。它们比山上的野生树长得大,长得密。因为山上的树过去经常被砍……不一会儿我又下到小溪边了,就是那些废弃的房屋跟梯田边。屋子如果以前有的话就只剩地基了,反正那石头垒的平台挺平整的,只是长满了野草。有的平台上还积了很多水,长着水生或者湿生植物,真像书上写的沼泽地。我当然不敢过去。这儿还有些想当粗的树。树干树皮斑斑驳驳的,很像我们路边的法国梧桐,不过没那么高大,叶子也完全不一样。我真是对植物知道的太少了。(删去一些废话)然后就上水泥路了,去年秋天就走到这儿,小河湾,还有一片小湿地。我往大堤走,大堤后面就是X老板的旅店兼小卖铺。可以买水了。我急着去那儿,没再看风景。秋天的时候感觉这段路很长,这次感觉一点儿也不长。太阳光已经从树梢上射到路边了,可能八九点了吧。第一次来的时候这片静静的林子我是多喜欢啊,这次就没什么太多印象了。山路一拐,就看见水面了,再走几百米,就到大堤了。不说水库的事了,说烦了,说说我刚才收拾背包,整那些带回的东西吧。《生存手册》里一股树叶的味了。标本都成了,我把它们一片一片转移到大厚本的《史记》里。《生存手册》要经常翻,“故纸堆”我是不愿翻的。每当整这些东西的时候,我都有些伤感,特别是在过去。我是不愿回郑州的,明天又要上班了。树叶有十片吧,有两片栗子树的;一片形状像枫叶,肯定是个槭树科的树;还有一片三叉的,说不定是三角枫或者鹅掌槭。还有一片心形带锯齿边儿的,大的,还有一个小的。还有一个“长卵形”的,边缘有小锯齿;还有一片是十一个单叶组成的复叶。这个叶子好像是从一种奇怪的树上采下来的,这种树会在每个枝头结一个像杉树种子那样的一个果。除了树叶标本,还有那个小黄花,只剩一个了,还被压扁了。还有一个夹在地图册里的大片复叶,枯了。还有一个像灵芝的什么菌类。还有两个小球,枫香树上结的。还有两个小贝壳,弄得我裤兜里跟背包里都是沙子。哎,假期又过完了,明天是青年节。我也是青年。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大堤背面的那一侧的斜面上,是草坪,现在正开满了黄色的小野花,哦,算不上草坪,或者连那草都是野草。大堤很高很长,过了假期,还有谁会去呢?明天,谁又会把车停在大堤上,对着水库大喊大叫呢?我背着大包,背着睡袋走过大堤。没法大喊大跳,只能站在那儿对巨大的水面行注目礼……巨大的,金字塔一样的水利工程……风从南面吹过,顺着大堤,吹过四月三十号的原野,吹过四月三十号的野花。“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覆盖了志士的血;为了拯救这危难的民族,他们曾整日奋斗不歇……”走过大堤的时候,我当然不会想这些,我想的不是这歌,我想的是一首听过的英文歌。没见过歌词,印象中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像燕子一样飞过;那夏天的风,一直呼啸,她整夜的呼啸,穿过夏天的夜晚……啥的,歌词想不起来了。在大堤上走的时候,风吹着,我想着这首歌的旋律。《dona,dona》,好像是这个名字。噢,我一直在说大堤正面,还没怎么说它的另一面。实际大堤分两截,因为中间有个小山头把两边分开。北边的那一段长一些,南边的短一些。北大堤的背后是个小水电站,还有变电站,他们的规模根本没法根大堤比。我过去见过的水库,比如说吧,故县水库,大堤比它小多了,可发电站,变电站,都比它大的多。而且我根本没看见它的水闸的启闭机,起重机之类。什么也没看见,好像它就是个巨大的空壳子……站在北大堤上向这背面望,可以看见它变电站的变压器,看着还没有城市里街边变电站的变压器大,就跟电线杆边的变压器差不多,几个连在一起,一道砖墙围着。水从旁边的水渠流出来,流过后面的村庄,再向东南流向更远的一些村庄,最后消失在山谷里。看地图是流到后面的B水库了。水电站边的村子和A水库同名,X老板说是为了水库设置的。还有个以前是水库管理部门的院子,挺大挺干净的院子,还有篮球架,就是没人。院子门前是一条路,从大堤下来就到这条路了。路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好像过去的那些单位,学校,都特别喜欢法国梧桐。现在,单位撤走了,只剩下这些高大挺拔的树。还有洋槐,槐花正开。路上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只有蜜蜂的嗡嗡声。不是小蜜蜂,是那种黑色的大蜜蜂,山里的蜜蜂。路边还有小片菜地,农民在锄地。再往下走就是这个村。有个前村委会的*府大院。第一次来的时候大门紧闭,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两排夹山顶的平房,五六十年代的风格。院门口成了垃圾山。他们说*府早就搬到镇上去了。不过这一次我来,看见院门口的垃圾山被清走了,院门也打开了。一些人正在里面收拾东西,一些年轻人,感觉不像本地人……再往下就是村子的“主干道”了,两排清一色的平房,五六十年代的。还有一个八九十年代的供销社,早就废弃了。第一家就是X老板的小卖铺兼旅店。住宿一天15块钱,房顶还漏雨。除了我,估计也没人会住。比如城里来的,驴友啥的,中午会在这儿打会儿牌……本地人快走完了。我去年在这儿住过两夜,今年来,他们还认识我。X的女儿去年抱的那个吃奶的婴儿,现在已经会走路会乱“说话”了,还拿我的矿泉水,饮料,苹果,也一点儿不怕生人。我上午到的他们家,买水,放包,又买了几个苹果吃。然后就上大坝呆着,几乎消磨了全天时间。我坐在大堤台阶上看的日落,看的水鸟一圈一圈的飞,看的对面岸上的羊群,看的钓鱼的人,看的白鹭排成行……有个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湖边很静,布谷鸟咕咕的叫,一声一声,一个放哨的女兵在水边的石头上读一本诗集。那个准尉,一老兵,他不让她出声,因为“声音在这么安静的地方能传的很远,德国鬼子会发现你的……”每到这样的地方,我就想起这一段儿。总是先听见,后看见。水鸟,对面的羊,钓鱼的,都是,先听见,才顺着声音看到。这一天就是这么坐在水边了。第三天生活中大多数时间我不快乐,我想,大家可能都一样。可是这个假期,我是过的很快乐,很轻松的,像回到了小时候。有一本书里写:“春天的森林是最能消除人的痛苦的。”从A水库到B水库没有路,其实。当地人的建议是从A水库坐车到镇上,再从镇上坐车到B水库。这样是绕远了。我走的是难走的近路,其实是不算路的路。早上天刚亮,雾还很浓的时候,我从旅店出发了。从A水库流出的小河,流到B水库,我就沿着小河走。最开始是像东,水泥路出了村子,就变成了乡间小道了。小河边是水田,很多田里是野草,有一些是水稻加野草。还有油菜,像是已经熟了。他们还是刀耕火种,没有农机。经过的村子,村口有棵大树,树下有块“扶贫工程”的牌子。猪圈就在家门口。小小的村子。过了村子就没路了,也没人了。小河在山谷里流,河边,河漫滩上是湿湿的青草。有好多莎草科的。还有黄色的小花,蒲公英之类的。雾还不算小,阳光还没照遍河谷。河边有一些牛羊走出来的小道,露出砂石,其他都是一层青草,还有湿地,还有芦苇。我没想过会有这么可爱的景色,虽然背着很沉的东西,还是常常停下来,看。两边的山不陡,山坡上的密林挡住了视线。河边也有树,有些粗的枫杨,山上的大概以青冈科为主。都是湿湿的,就像刚下过雨一样,树叶是湿的,草是湿的,地是湿的,空气是湿的。路上还没见着一个人呢。后来是遇到一个“丁”字山谷,就像我们的丁字路口。继续往东似乎山路开始向上;往右拐河谷更宽。我不确定了,先往东看看,发现小溪是往这边流的,在这个岔口跟A水库的小河相会,一块儿向南了。这两条河交叉的地方,很平坦,水流就分很多杈自由的流淌,弄得我挺迷的,找不到路了。到处都能走,到处又都没路。不知道这算不算“三角洲”啥的。反正就是水把地分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了。还有一些大树,芦苇。向南走已经确定,可是没路。我先走河左岸,走走就没法走了,到处是湿地。右岸还好,右岸沿着山坡有条小道。终于走“干”路了,算是远离水流的迷宫了。路右边是橡树林,都是碗口粗的小树。这儿很好,有鸟叫,有小河,有树林。我开始想说的就是这儿。真想把你叫来一起看。你到了这儿绝对喜欢这儿。我就是很快乐,在这儿什么沉重的心事也给忘了。阳光已经很好了,因为两边的山看着也不高。前面河谷就更宽了,又快能看见村子了。路边有很多艾草。我·过去还分不清艾草跟蒿呢,感觉它们的味儿差不多。现在我肯定这些就是艾草了。因为它们有被柴刀砍过的痕迹,而且很多砍过的就扔在那儿。肯定是早上的艾草太湿了,农民等回来晒干了再拿回家。前面是座“桥”,或者说是个可以走人的小水坝,不过不蓄水。再前面就看见一些房子,杨树了。我从桥上又回到了河左岸,因为看着这边的路好走一些,凭感觉。可是不经意间我又做出了一个重大选择,因为前面就到水库边上了,没想到,而且过不到右岸了,没桥了。我看过卫星地图的,走右岸,也就是B水库的西岸,路比较长,不过还算有路;东岸根本看不到路,水边就是密林,反正从卫星地图上看不到。可我还不知道已经到水库的末梢了。走了好远,一问,已经到水库边了。又问怎么到大堤,他的建议是回到A水库,再打车到镇上。近路是有的,山路,可现在全长上树了。水边你也可以走,就是没路,很难走。我只有走水边了,看来。我不确定一天能不能走出去。我早上吃了一块儿压缩饼干,现在还有两块儿;还有一些巧克力,最后一根火腿肠,另外水也是个问题。我可能又要住帐篷了。对了,说说这个小渔村吧。村最南头还真有一个挺像样的小楼呢。土生土长的当地风格,清色的瓦,青砖的墙。住在这儿的是一大家子,男主人看着还年轻,还有老人有小孩。有个挺像样的院子,院门口挂着渔网。其它的家,就是土坯房了,有很多没人了;还有不少用木头斜支着墙,怕墙会塌。反正就是这么个小渔村,还有放牛放羊的,我在路上遇见了。他们叫“放羊子”。后悔也晚了,我看见对岸山坡上有一条路,从密林中穿过。这边呢,什么路也看不见。刚开始沿着水边走,都是滩地,顶多踩一脚泥,还算好走。后来就越来越陡了,很有失足落水的危险……天亮了,一会儿要上班了,可能就不会再写了,简单说重点吧。后来我试着往山上爬,因为看见前面是大岩石,过不去,除非从湖里游过去。我顺着他们砍树砍出来的一条很陡的道往上爬,其实哪算什么道啊,莫名其妙。他们砍这树干啥?还把树干树枝堆到路边。噢对了,是为了烧木炭,上去之后看见一个小土窑,那是烧木炭用的。还有一个用树干搭成的临时“避难所”,一个小棚子。好了,到此为止,彻底没路了。我只有硬上。这事儿我过去干过,在河南,在四川。就是有可能会被困到荆棘丛里,并且划得遍体鳞伤。不过我知道半山腰或者山脊会有路,村民不是说过嘛。你一直往上爬,一般会有路的,路像等高线一样在半山腰。下面很艰难,跟大山斗争了一天,要不是当地村民帮忙带路,还划船带我走水路,我大概要在帐篷里过五一了。后面的经历我自己保留了。反正那是最开心的一天了。当我最后艰难的到达省道,看见往北开的大巴时,我累的不认识字了,上车就说“信阳,信阳!”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包扔在旁边,风从窗外吹进来,很舒服。信阳,信阳……后记总算打完了,打了好几天,每天除了弹琴,看电影,就是打字。看到7年前写的这些,确实尴尬,觉得挺幼稚的,都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而且废话太多,自己删了一点儿。我的想法也和那时有很大不一样。不过确实是玩的很好,高兴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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