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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先读把黑豆留下赵大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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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说派出所所长老谭退休前把一桩凶杀案办成了铁案,给他的警察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句号。在五年后的一档电视访谈节目中,他看到了案犯的儿子黑豆,孩子的凄惨境遇让他深感不安。更让老谭始料不及的是,他办的“铁案”竟是一桩错案。警察退休,良知、道义和担当并未退休。老谭要把黑豆留下,推翻原判,完成自我救赎。把黑豆留下◇By赵大河一老谭曾是谭所长。退休前他是蛇尾乡派出所所长,人们叫他谭所长。现在,人们叫他老谭。老谭的生活很快就要发生改变了,可他并不知道。他像往常一样,穿上风衣,勒上围脖,准备关电视出门。每天这个时候,他都要到街角盘桓两个小时,下棋,或看别人下棋,直到小学放学,他去十五小接外孙女琪琪。其实学校离家很近,琪琪完全可以自己上学和回家。因为去年学校出了一档子事,两个小学生在校门口被绑架了,学校就要求家长必须接送孩子。女儿和女婿工作忙,便把他从镇上接来,把接送琪琪的差事交给了他。他心里清楚,接送琪琪只是一个借口,女儿和女婿的目的是把他弄进城。他们成功了。退休后,他一个人待在镇上,女儿女婿多次劝他进城,他都拒绝了。退休本就不适应,再进城他就更不适应了。他身体健康,不需要子女照顾,进城干什么,坐吃等死吗?可是女儿女婿让他接送琪琪,他再不进城就说不过去了。到城里后,除了接送琪琪,他什么事也没有,寂寞得发慌,心里长满了草。渐渐地,他成了棋摊儿的常客,下下棋,或者看人下下棋、斗斗嘴,心里竟然不那么空落了。老谭渐渐适应了城里的生活,他想,这辈子就这样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污渍,会让他的生活拐了一个弯。前面说到他穿上风衣勒上围脖准备关电视出门,如果他就此关电视出门,他的生活可能会这样日复一日持续下去,不会拐弯。这时候,命运那只看不见的手要拨弄他了。于是,小小的污渍出现了。老谭正要关电视,一低头,看到裤子上有个污点,像是滴上去的牛奶。他虽不是很讲究的人,但看到了,不能不擦一下。他用毛巾蘸水,三下两下擦去了污渍,这耽搁了他十秒时间。十秒已经够了,足以改变他的生活。电视机开着。一般来说,节目很无聊,看不看无所谓。他从未想到电视节目中的事会和自己有什么关联。可这会儿,他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了黑豆,确切地说,是他认出了黑豆。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一双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揉搓了一下,极不舒服,非常难受。他想象不到黑豆竟然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他蜷缩在墙角,像一小堆肮脏的垃圾,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很难看出那是一个可怜的小生命。他满头癞疮,手上布满冻疮,有的已经溃烂(记者给了特写镜头),脸像是打从娘胎出来就从没洗过,那双眼睛也毫无光泽,如同两粒黑石子。女记者问他话,他一句也不回答,而且面无表情,搞不清楚他是聋子还是哑巴。“这个孩子在我们的采访过程中没和我们说过一句话,我们都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话,问附近的村民,村民说他不是哑巴,但就是不说话,平常也不说话。”女记者解说道。“这样有多久了?”女记者问一个村民。“四五年吧。”“从出了那事,就再没听他说过话。”另一个村民道。“他被吓傻了。”又一个村民笑道。“是让矮子打傻的。”一个半大小子插了这么一句,跑开了。……女记者面对镜头,充满同情地解说道:“这又是一个不幸的孩子,无论家长犯了什么罪,孩子是无辜的,可这些无辜的孩子却遭受了太多的苦难……”的确是黑豆!他认识这孩子。在采访快结束时,黑豆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了。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一片灰暗的天空下。让老谭非常惊讶的是,这孩子的个头儿和五年前一样,也就是说,他竟然一点儿没长高!算起来,黑豆应该九岁了。五年前,他将黑豆的母亲送进监狱的时候,黑豆就是这么高,现在竟然还是这么高。是什么让一个孩子停止了生长呢?这档节目是女记者采访几个服刑人员的子女,有的是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艰难度日,有的是流落街头靠扒窃为生,有的(就是黑豆)是跟着非亲非故的侏儒生活,受尽折磨……记者呼吁全社会都来关心服刑人员子女的问题,给他们温暖,让他们能够健康地成长。老谭关了电视之后,站那儿愣了一分钟,刚才他头脑中倏尔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他没有抓住。这会儿他竭力想在头脑内部的茫茫宇宙中找回这束光,可是哪里还有踪影。他摇摇头,感叹真是老了。他头脑中全是黑豆小小的身影。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姚雪娥被判刑之后,他特意交代村支书,要安排好她的两个孩子。后来村支书告诉他,两个孩子都让亲戚领养走了,好像一个是小孩儿的舅舅领养的,一个是小孩儿的姨领养的。黑豆怎么会到侏儒手上呢?姚雪娥的案子是他退休前办的最后一个刑事案件,也是他在蛇尾乡派出所当所长期间办的唯一一件凶杀案。这个案子为他的警察生涯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成了他吹牛的资本,用他的话说——“咱也是办过大案的人……”他吹牛的时候从没想到过姚雪娥的两个孩子,即使想到,那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根本就没在头脑中停留。今天他从电视上看到黑豆,再也挥不去这个影子。下棋时,他头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声音:这事与你有关!他愣了一下,消失在头脑内部茫茫宇宙中的那束光好像又闪了一下,但他仍然没有抓住。该你下了,老郑催促他。他回过神来,跳马。你这马是铁腿呀?老郑捣着棋盘说道。原来马别腿。竟然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他脸红了一下,推枰认输了。他把位置让给了别人。他又看了一会儿棋,但并没往脑子里去。他还在头脑的宇宙中捕捉那束消失的光——一个模糊的念头。去接琪琪的时候,他的思维还没有收回来,以至于琪琪到了身边他还没有看到。琪琪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儿。琪琪说他看上去像是在梦游。“你知道什么叫梦游?”“我当然知道了,梦游就是做着梦到处走……”他看看琪琪的个头儿,比黑豆高多了,而琪琪只有八岁,比黑豆还小一岁。吃晚饭的时候,老谭头脑中还在不断回响着那句话,这事与你有关,这事与你有关……这让他厌烦透顶。他想,我做错什么了?只不过是机缘凑巧,破了一件大案,惩罚了两个罪犯(姚雪娥和胡老二,他们联手杀死了姚雪娥的丈夫胡老大,一个被判无期,一个被判死刑),如此而已。姚雪娥的两个孩子,他特意交代过村支书,让村里安排好他们的生活。于公于私,他都问心无愧。女儿小梅和女婿郑志雄看出他有心事,问他,他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能有什么事呢?他们看他不愿说,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就不再问了。晚上,老谭独自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他又将姚雪娥的案件回想了一遍,他不得不承认,这事的确与他有关。如果五年前深秋的一天他不去坡头村,一桩可怕的血案就有可能永远被掩盖起来。那样,姚雪娥和胡老二就会逍遥法外。说不定姚雪娥早就嫁给了胡老二,一家子过着平静的生活……黑豆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早上起来,头天消失在头脑内部茫茫宇宙中的那束光又出现了,这次是如此清晰,如同一个定格的闪电。他看清楚了,那束光——那个念头,就是:去看看这个小家伙!他对女儿女婿说他要回趟蛇尾乡。他们问他有事吗?他说有点儿事,但没告诉他们是什么事。现在他不想说,因为说不清楚。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动机。坐上长途汽车后,他给安东所长打电话,说他要回趟蛇尾乡,能不能叫小郝去车站接他一下。从县城到蛇尾乡的班车一天只有一趟,他怕赶不上。他当所长时,安东是副所长,小郝是司机;现在安东是所长了。安东很会来事儿,他说,干吗让小郝去,他去!老领导回来了,他就是司机,这光荣的差事哪能交给别人。两个半小时后,老谭坐上了安东的车。安东和他开玩笑,说他进城后把弟兄们都给忘了,一会儿要罚酒。老谭说他梦里不知回来多少次了,每次都被他们灌醉,弄得他都不敢回来了,这次就饶了他吧,他想去趟坡头村。“那儿还是老样子,什么也没变。”安东说。“我想去看看黑豆。”他说。“你是不是看了电视?”“嗯,我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二老谭和安东在村里找到杨支书,说明来意。杨支书领着他们上山。路上,杨支书给他们介绍了黑豆的情况:“那个案子发生后,黑豆爹死了,他妈和二叔被抓了起来,他就没有家了。人们说他是孽种,没人要他。起初他舅舅将他领去几天,他舅舅家里人生气,过不下去,就又把他送回来了。没有人收养他。人们说他是个灾星,谁肯把灾星领回家。村支部不能看着他饿死,便悬赏二百斤小麦和一百块钱,谁收养他给谁。还是没人要他。这时候,矮子站出来,说他要。我说,矮子,你自己都顾不住自己,还逞能?矮子说,拉出来的屎,还能再坐回去?你听听,多难听。有心不把黑豆给矮子,可是谁要?二百斤小麦和一百块钱归了矮子,黑豆也归了矮子。矮子让他喊爹,他不喊。矮子就打他,他还是不喊。矮子说,除非你不说话!从那时起,人们就再也没听到他说过一句话,五年了。”杨支书叹息一声,接着说,“矮子还对他说,不许他长个儿,他要是敢超过矮子,矮子就把他的脚砍了。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有人这样说……”山坡上一派荒凉景象,草都干枯了,没有一点儿青色。一只母山羊和两只小山羊在啃着刷子毛一样干硬的草,啃来啃去也啃不到多少吃的,三只山羊的肚子都瘪瘪的。黑豆躺在背风的地方,漠然地看着铅灰色的天空。老谭、安东和杨支书在黑豆跟前停下来。黑豆和老谭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不差分毫。尽管老谭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黑豆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很震惊。黑豆穿着又脏又破的空筒棉袄和棉裤,胸前像盔甲一样又明亮又坚硬,能划着火柴,露出来的棉花也都变成了黑色。他流着鼻涕,表情木然,头上长满癞疮;他的手因为冻了,肿胀起来,仿佛在里边吹了气一般,皮肤随时都要绽开。另外,他那么小,还和五年前一样,莫非跟着侏儒生活就会变成侏儒不成?没有这样的逻辑。可是,事实如此,黑豆就站在这儿,他五年没有生长,他成了一个小侏儒。老谭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挤压了一下,异常难受。“黑豆。”老谭叫道。黑豆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你住哪儿?”他不说话,就像一根黑木桩。“黑豆,”老谭说,“你能领我们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吗?”黑豆看了一眼在坡上啃草的三只山羊,转过身,下山。老谭、安东和杨支书跟在后面。下一道坡,过一道沟,又上一道坡,他们来到了黑豆住的地方。这是一处孤零零的宅子,三间瓦房,一个羊圈,再加一个不像样的院子。老谭几年前来过。这是血案的发生地,他每个地方都仔细察看过,自然非常熟悉。几年过去了,这里还是老样子,什么也没变。他没想到黑豆会住在这个血腥的地方,黑豆不做噩梦吗?老谭说:“黑豆还住这儿啊?”杨支书说:“还住这儿。”老谭围着院墙根儿的那堆石头转了转,说:“这堆石头还在。”杨支书说:“没人动。”当年姚雪娥和胡老二把胡老大杀了,就埋在这堆石头下。后来警察搬开石头,将胡老大的尸体挖了出来。“从那时候起,再没人动过这些石头。”杨支书说,“那时啥样,现在还啥样。”老谭要看黑豆住的地方。门没有锁,他们就自己进屋去看。床像个狗窝,乱糟糟的。老谭以为黑豆睡在这张床上,和矮子睡一起。“你睡这儿?”老谭问黑豆。黑豆不言,走到羊圈门口,往里指了指。羊圈里臭气熏天,没有窗子,一片黑暗。老谭什么也看不到,脸上有些疑惑。待适应黑暗之后,他看到角落里有一堆麦秸和一床黑被子。被子破烂不堪,露出黑色的棉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让安东看,安东看后,又让杨支书看。三人都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话可说。“你们都看到了。”老谭说。安东把杨支书叫到一边,看样子要和他说悄悄话,但声音却很大。安东说:“你都看见了?”杨支书说:“这个矮子太不像话了,看我怎么收拾他。”“现在是啥年代,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老谭点上烟,一个人抽烟,狠狠地把烟往肚里吸,再狠狠地吐出来。黑豆站在旁边,怯生生地看着他。让安东和杨支书先交涉吧,他等会儿再出面,免得把事情弄僵,毕竟要指望杨支书,不能过于责怪杨支书,老谭想。未完待续更多精彩内容,请购买《啄木鸟》年第8期如果您有更精彩的作品,欢迎投稿,邮箱:zhuomuniaozaz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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