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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先读立水桥北二,载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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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水桥北

林特特

地上一片雪。

国展门口是脏雪,昌平城内是残雪,昌平回立水桥北的路上有一段是完整的、未经践踏的皑皑白雪。道路两边没有半点儿生活气息,只见车,不见人。遥远的建筑,飞驰而过的笔直的树,枯树桠向上伸,精分天空。

“9”字头长途公交车上,鲁小力挨着曾文文坐,默然不语。公交车空荡荡、晃悠悠,像那只被掏空了四十三万的破摄影包。

天色渐晚。鲁小力垂着头,捏着传票,全文几百字,他几乎能背了。直到郝仁的电话打不通,他们才相信真的摊上事,心底那点儿侥幸彻底熄灭。

法院的人告诉他们,他们购买的立水桥北某小区54号楼号房,因房产证办理不符合规定,被原房屋产权人邹丽起诉。第一次开庭时间定于五个月后,邹丽告的倒不是他们,是建委——房产证的核发部门,鲁小力的身份是相关第三人。

邹丽起诉的理由是,前夫郝仁未经她同意,将她占百分之九十五产权的房产售出。她的终极诉求是建委吊销已属于鲁小力、曾文文的房产证,更换为她的;至于那四十三万首付,是鲁小力夫妻和郝仁的事儿。

“这个邹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不应该是她和郝仁之间的事吗?”

“我们付了钱,买了房,一切程序合理、合法——中介核查资料,银行把关贷款,建委正式颁发打着钢印的房产证,凭什么现在吊销?”

“有什么证据证明百分之九十五的产权是邹丽的?”

“买房时,郝仁没有提供房子是婚前财产的证明吗?”

一路沉默,到家后两人都爆发了,争先恐后提问。鲁小力坐在玄关处的矮凳上,扔掉笨重的褐色毛皮鞋。曾文文比他动作快,已坐在客厅的餐桌旁,她脱了外套,身上还是白天那套灰色西服、短裙,脖子上还挂着蓝色缎带穿起来的图书订货会出入证。

鲁小力换完鞋,仍没起身,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郝仁那天和我在建委分别时,约过我要来清理一次东西,还记得吗?”

“记得。”曾文文点头,“当时你说你可能要出差,还给他留了我的电话号码。”

“他后来给你打过吗?”

“没有。”

“王八蛋!”鲁小力喷出三个字,拿出昔日校队门将大脚开球的气势,一脚踢开换鞋的实木矮凳。“哐”,矮凳一溜滚,滚向厨房,在浅浅的门槛处绊倒、停住。

鲁小力的鞋袜乱糟糟地扔在门口,他是光脚踢的凳子,脚背立马肿了一块儿。曾文文知道他为什么踢凳子,包括凳子在内,家里杂七杂八还有十来件原房主郝仁的东西,都是说好了来搬却没来,现在想想,其实是故意玩消失了。

脚肿也拦不住鲁小力的怒火,他踉跄着上楼。迈过枫木色楼梯,只听见楼上衣帽间一阵乱响,咚咚咚,他又下楼了,手里多了几件红的绿的女人衣服。他将它们扔进厨房垃圾桶,仍不过瘾,对着塑料垃圾桶拿那只没肿的脚狠狠地踩了几下。垃圾桶的一边瞬间破了,鲁小力干脆连衣服带桶扔出门外。

“砰!”他把门重重关上。

“砰!”门又打开,凳子也扔出去了。

对面的门也打开了,邻居老太太听见声响,出来看了一眼,正碰上鲁小力杀气腾腾的眼神,赶紧缩了回去。

扔掉的衣服是孕妇服,郝仁留下的,应该是那个叫邹丽的女人穿过的。

刚搬进来收拾屋子时,曾文文还套在身上,里面塞个枕头,对着镜子比画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于下个月回福建——鲁小力的老家举行婚礼,再过一年半载,就要添丁进口,可是现在,意外出现了。

意外是意外,计划是计划。

婚礼当然按计划举行,但筹备婚礼的心情和前几天比已天差地别。

事情逐渐明朗化。首先,没有人会为他们的遭遇埋单,每个环节、每个经手人都表示同情,又都急于撇清,公事公办一句“我们完全符合程序”;再多问责,就再多一句“不行,你们也去告我们啊”!

中介如是说——

小到雀斑小姐,鲁小力还记得她半年前丹唇未启笑先闻,雀斑如瓜子般绽开的讨好样儿。一转眼,冷若冰霜,连肢体语言都保持自卫状。她双手环抱双肩,脸始终侧向一边,眼神躲闪,强调:“郝先生的资料,我们可是一起看的!”又卖可怜,“这房子,我一共拿到手的提成不到三千块,不关我的事儿啊!”

大到门店负责人:“这是我的前任做的case,我不知道。你告吧,但我要告诉你们,能开房地产公司的,都是大boss,都有大背景!”

银行如是说——

跑了几轮,闹清楚一个问题,银行对之前的一切审查都不负责;而你对银行承诺的一切要负责。银行客服经理比房地产中介的素质高多了,耐心、友善(起码脸上职业化的表情是友善的)。他微弓着腰,态度谦卑,语气肯定:“对的,即便房产证撤销,即便你们被强制执行迁出房子,你们的贷款还是要还,每个月房贷晚一天扣一天滞纳金。”

曾文文心里咯噔一下,她和鲁小力对看一眼,这正是他俩在家里讨论的最坏结果:房子不属于他们了,四十三万首付打水漂,欠银行一百多万要用漫漫余生来偿还。为什么是漫漫余生呢?现在他俩的工资加在一起一个月不足一万。

行*机关如是说——

建委的工作人员还原了房产证办理当天的场景,解释了邹丽起诉的合理性。“鲁先生,您还记得您那天是几点和郝仁过户的吗?”

“不记得具体的点儿,快要吃午饭吧。”

“据我们的记录,是11点05分。”

“这和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鲁小力纳闷儿。

“邹丽女士申请的关于立水桥北某小区54号楼房的《财产冻结书》于下午两点到达我们单位,根据法律法条,即时生效,您过户虽然在上午,但因没有即时录入电脑,过户不算生效。也就是说,房产证虽然于第二天上午审核颁发,却是在已生效的《财产冻结书》之后,因此属于无效过户。作为相关第三人,您的房产证将被撤销。”工作人员将其中的利害掰开来、揉碎了,十分同情地看着鲁小力。

“因为你们未即时录入,导致我们的房产证无效?”

“是的。”

“这是你们的工作过失啊。”

“我们并没有否认。”终于有一家单位、一位工作人员承认自己也有问题。

“所以,我是被你们未严格规定的技术细节给耽误了?”

“也可以这么说。正是您的案子让我们重视起来,文件抵达时间和过户时间这两个时间之间存在漏洞。”工作人员竟然要向鲁小力致谢,鲁小力险些骂出脏话,还好曾文文按住了他,她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邹丽那百分之九十五的产权如何确认?我们看了郝仁办理房产证的时间和他的结婚证,确实是婚前财产啊。”

“他们婚后有一份公证书,在东城区公证处公证的,郝仁自愿将房屋的百分之九十五产权无偿转让给妻子邹丽。”

“那他们为什么不过户,为什么不把房产证改成邹丽的?”

“我想,是因为邹丽的户口。她是天津人,立水桥北的房子是经济适用房,非北京市户口没有权利购买、过户。”

“邹丽如何知道我们那天过户的?怎么正好那天财产冻结书到?”鲁小力补充提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应该去问律师,或者去法院查阅他们离婚的卷宗。据我所知,他们为离婚也打过几场官司。”工作人员及时制止了对自己不熟悉领域话题的探讨。

两天跑了三家相关部门,身心俱疲,各方得来的消息都是负面的。出了建委,曾文文心事重重地坐地铁回立水桥。鲁小力则留在昌平,他要去*法大学采访一位教授,这是他争取来的选题:“看和老先生聊好了,能不能让他给我们推荐个好律师。”

鲁小力穿一件黑色绒布面的棉衣,站在地铁口,努力挤出一个笑。曾文文心酸地抱住他,小声说:“我再不什么事都推给你一个人做了。”

“唉,也怪我,太掉以轻心,又图便宜,现在想想确实漏洞百出。”鲁小力拍拍曾文文的背说,“以后,大事,一定我们一起商量吧。”

郝仁的电话永远打不通,邹丽倒来了。54号楼室曾是她的家,电话号码,她倒背如流。

接电话时,鲁小力正在睡觉,这是个周末的早晨。电话里,邹丽自报家门,鲁小力残存的最后一丝睡意立马散了。他端起话机,从卧室挪向客厅。线只够到门口,他露出半个头,提示正在客厅餐桌上看稿的曾文文。他按下免提,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邹丽。”

曾文文噌地一下蹿到鲁小力身边。

“有什么事吗?”鲁小力问。

“相信你们已经接到法院传票了。”邹丽明知故问,听声音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

“是。”鲁小力发言极少,主要等她继续。

“那就等着法庭见吧!别节外生枝,别埋怨我,有麻烦去找郝仁。”

一听邹丽这么说,鲁小力就来气:“应该是你们夫妻把事情处理完了,别找我们麻烦吧?”

“谁跟他是夫妻!”邹丽的怒和怨,隔着话机,火力仍惊人,“就郝仁那混蛋!”

她正想长篇大论,鲁小力马上把即将展开的故事腰斩:“我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希望我的生活被打扰。你想玩,是吧?我跟你玩到底!”

鲁小力身上的浑不吝,平时藏着掖着,关键时刻全发挥出来了。他放下狠话后把电话一摔,急得曾文文直跺脚:“你就不能把话听完吗?万一她是我们可拉拢的对象呢?万一她可以撤销起诉,和我们一起告郝仁呢?”

鲁小力的注意点却在来电显示上。那是个座机号,回拨过去,无人响应;再打查询,“请记录,该电话号码是天津市塘沽区百货大楼。”

他打开电脑,在百度上输入“百货大楼邹丽”,果然,在去年年底的一次招工录取名单中有个同名的,按概率算,应该是同一个人。

“姓郝的没一句实话!”鲁小力看着电脑屏幕摇摇头。

“是啊。”曾文文跟着撇撇嘴,“郝仁告诉我,他太太在美国,他是卖了房去和她会师呢。”

“我们报案吧!”鲁小力将决定告诉曾文文。

“什么名义?”

“诈骗,告郝仁诈骗,起码他是恶意卷款逃跑吧?一个星期了,他出过声没有?他真以为自己能人间蒸发?”

鲁小力头发凌乱,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像只愤怒的小鸟。曾文文轻轻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

(未完待续,欢迎留言,与我们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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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水桥北》(一),载《啄木鸟》年第1期

《啄木鸟》

年第1期

定价:15元

审核:季伟

责任编辑:谢昕丹

新媒体编辑:杨玉洁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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