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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疫题材小说武汉恋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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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来源于啄木鸟杂志社,作者陈超

啄木鸟杂志社

《啄木鸟》杂志系公安部主管、群众出版社主办,面向海内外公开发行的大型公安法治文学月刊。

编者说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武汉警察林啸和护士吴倩的分手计划。来不及告别的两个人,分赴各自的战场。灾难无情人有情,病毒肆虐的城市里,每个人都将经历刻骨铭心的生死大考,这对恋人,是警察和白衣天使的代表,更是九百万武汉留守市民的缩影,正是他们的坚韧不屈、灵魂淬炼,点燃了希望,汇聚成举城一战的城之光。武汉公安作家陈超“城之光”系列抗疫小说《武汉恋人》,献给那座我们无比惦念的城市。

武汉恋人

文/陈超

PART01

1月25日,大年初一,武汉封城第三天。

侧卧着的林啸瞪大眼睛,看着床头柜上闹钟的秒针慢慢越过红线,开启一阵急促的铃声。他从床上坐起,用力地搓揉着面部。

又是一夜未眠。

枕边似乎还残留着吴倩的气味儿。

突如其来的疫情将一切计划打乱。原本今天一早,他该带着吴倩先回家给父母拜年,午饭后再开车去接吴倩的父母,六个人一起去民众乐园电影院看上一场《夺冠》,最后去早就预订好位置的俄罗斯餐厅吃晚饭。每年除夕夜,都是派出所的全勤安保。吃团圆饭的日子要么提前,要么推后,这是每一个警察家属的常识。

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席间会尽力维持祥和友好的气氛,装作什么都没有改变,陪四位老人好好地吃一顿饭,待到饭局结束,他们便会安静地、和平地结束两人之间情侣的关系。然后只等过完这个年,再各自回家摊牌。

林啸和吴倩认识已经有两年了,在外人看来,他们只差结婚这最后临门一脚了。可偏偏就是这一脚,他们犹豫了半年之久。

一个派出所的民警,一个急诊科的护士,在单位似乎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在家里似乎都有吐不完的怨气。两人回家都想听到安慰,可到头来却成了负能量的剧烈化学反应。于是,也说不清是从哪天开始的,两人就不太愿意和对方交流了。

警察和医护人员,这种看似极为常见又符合大众想象的组合,其实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美好。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无任何意义。

1月23日上午十点,武汉封城。原本准备欢天喜地过大年的武汉市民这才突然意识到,危机离自己竟如此之近。留在城里的九百万人一不小心被放在了历史的放大镜下。

恐慌是人们的第一反应,火车站前聚满了来不及登车的人们,超市里挤满了抢购物资的市民,连加油站外都排起了真正意义上的车水马龙。

一时间,各种谣言在网络上漫天飞舞,普通人在第一波恐慌之后,只剩下了无所适从。

林啸和吴倩自然没有被这种负面情绪席卷,林啸第一时间接到了全勤上岗的通知,吴倩更是来不及和他多说什么就用行李箱装上日常用品和衣物飞奔赶去工作单位——医院。

临出门前,吴倩在门口驻足了几秒,对林啸说了句:“你自己注意啊”。林啸回了一句:“你也是。”

自此之后,两人再无任何联系。

现在想想,这也挺好。这充满戏剧性和简单仪式感的一幕,用来给两人的关系画上句号再合适不过了。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两人也都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勉为其难地在父母面前蹩脚地演戏了。

林啸拍拍自己的脸,奇怪自己为什么又会想起这些。他拉开卧室的窗帘,探头往下一看。二环线上居然连一辆车也没有,对面的广场上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尽管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但这座城市已经有了举城一战的觉悟。

林啸赶到派出所,竟看到了几个连夜从外地老家想尽办法逆行赶回武汉的同事,其中也包括了自己在班组的搭档黄雷。

林啸拍了拍黄雷的肩膀,问道:“山东那么远,火车也停了,怎么回的啊?”

黄雷苦笑道:“熬夜开车呗!昨晚就到了,赶紧踏实睡了一觉。”

这时,祝所长从楼上抱了个箱子下来,拿出里面的口罩给大家发放,一边发还一边千叮万嘱:“一人两个,一定给我省着点儿用啊!用完了回家用酒精往外一喷,在微波炉里再那么一转……”

“这口罩就挡得住吗?”因为吴倩的缘故,林啸懂得一些医务常识,封城前还听她说起过工业防尘的KN95与医用N95口罩之间的区别。

“知足吧!总比你脸上那个一次性的强吧?”搭档黄雷语速本就太快,再加上口罩的阻隔,林啸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林啸下意识地把口罩鼻夹捏了又捏。“电视里钟南山教授不都说过了吗,一般的医用一次性口罩就够用了。”

“那是一般情况,医院。我们辖区的医院现在是新医院,那个……对了,吴倩不就在那儿工作吗?”黄雷反应过来,捶了林啸一下。

林啸“哦”了一声,被自己吓了一跳。不仅是他,似乎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处在摇摆于极度敏感与极度迟钝两极之间的状态。再说,前两天他被抽调去辖区主干道上设卡临检路人的体温时,路上的行人们都自觉地保持着间距,戴着口罩匆匆而行,似乎看不到什么聚集传染的风险。所以,医院里究竟是怎样一种状况,他心里完全没底。

林啸和黄雷发动汽车,医院将昨天值夜班的两名同事替换下来。车往前驶了十几米,祝所长却从后面追了上来,塞给两人一人一个护目镜。

“还是老话,注意安全!我们是去维持秩序的,不是去送人头的啊!”祝所长说话有时粗鲁且措辞很不讲究,但在基层,大家从不去在意谁说话吉利不吉利。

两人当着祝所长的面戴上护目镜,他才松开了方向盘,嘴冲出门的方向一撇。

PART02

医院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路程,往常却需要十几分钟才能开到。除了老城区道路狭窄,医院的车辆会把门口那条路堵得满满当当。这一直是所里接处警时的老大难问题。

今天,两人破天荒地医院门前的那条路上,紧接着,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以往堵满机动车的江北二路,此医院里面延伸而出的长龙。队伍里多是中老年人,人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双惶恐而无助的眼睛,不知道该将目光放于何处。不知他们是不是都假定自己已被感染,彼此之间甚至顾不上保持安全距离,只巴医院里。似乎只要能跨进那座大门,就能抓住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

之前还在苦中作乐、相互调侃的林啸和黄雷,这一刻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警车从队伍旁慢慢驶过,一部分人的目光也跟随着车轮缓缓前进。一直以来,警车都是各种事件中的主角,拍窗的、拦车的、追逐的,这些过去熟悉的场景现在都不见了。这一次,它竟仿佛变成了众人眼里的过客。

林啸和黄雷将车停在路边,步行走进大门,再回头去看时,居然已经看不到队伍尽头了。

“医生!救命啊!”大厅里凄惨的叫声让林啸瞬间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不到一秒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用力摇晃着一名护士的身体,吓得对方手中的托盘掉落在了地上,“哐当”一响。

老婆婆的身后,是一名软瘫在长椅上的老爹爹,眼睛微微闭着,艰难地呼吸着。

护士赶紧赶上前去,取出电子温度计给老人测了一下体温,38.5℃。她抬头看了一眼老婆婆的前方,还有二十几个人。

老婆婆焦急万分,双手再次拽住护士身上的防护服,抱着她的腿,死活也不松手:“求求你了!医生!我不插队!但让我老伴儿先进去看看,他快不行了!”

护士的腿被老婆婆抱得紧紧的,一步也没法儿挪动,急得都快哭了:“您跟我说也没用啊!这前面还排着队呢!医生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看病了。”

这时,一名医生从另一头儿跑出大厅,冲着这护士招手大喊了一声:“快过来!门口又倒了一个!”

护士只得用力挣脱开来,跟着医生跑了出去,只留下老婆婆哭倒在地上。

林啸上前一步,将老婆婆扶起,在老爹爹身旁坐住。

“您别着急!前面人已经不多了,就快到你们了!”林啸安慰道。

老婆婆一个劲儿地摇头:“警察同志,你不知道,医院来了。第一天晚上排了七个小时,老头子实在是站不住了,没办法回家了。昨天晚上又排了七个小时,好不容易快轮上了,医院的挂号系统坏了。这是第三次了,要不是他烧得越来越厉害了,我们也不来受这个罪啊!”

林啸打量着老爹爹,对方气若游丝,眼睛甚至没有办法睁开一条缝来看自己一眼,只见他布满褶皱的眼皮不住地颤抖。

这时,准备交班回所的老王、老张两同事总算从CT室的方向出来了,两人满头大汗,护目镜里全是雾水。他俩看到林啸和黄雷,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和林哥来接班!”黄雷看不下去了。

老王摇摇头,气喘吁吁地答道:“不了,我俩就找个地方歇会儿,也省得再两头跑了。这里光你们俩小屁孩儿可顶不住。”

老张像是累得懒得说话了,他戴的一次性医用口罩里外都湿透了,痒得实在难受,他举手就要去擦嘴边的汗。

“等下!”林啸赶忙喝止,“不能用手擦!医院里,痒也得忍着!”

老张愣了几秒,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儿犯了错误。他点点头,将手放下,只是用力甩了甩头。

“你们可以扛着不休息,这口罩可扛不住,再不换,就和没戴一样了。”林啸提醒道。

“所里新口罩到了,赶紧回去领,好好吃顿饭,睡一觉。休息好了再来替我们。这时候就别倚老卖老了!我们年轻人抵抗力比你们强!”知道两个老同志倔强得很,黄雷此时只能说话不客气了。

老王和老张相互看了眼,点点头。老王仍啰嗦道:“CT那边刚才差点儿打起来了,一定多注意!现在医护人员和病人们的情绪都绷得紧紧的,稍不留神就得出事儿。你们可得多担待,宁可我们受点儿委屈,也别让这两边有什么闪失。”

“对了!林啸,我昨晚上看到吴倩了,她忙进忙出的,后来蹲在角落里吃泡面。”老张临走前忽然说。

“哦……那她人呢?”林啸问道。

“不知道,天亮就再没看见了。你待会儿看到她,替我们说声谢谢啊!昨晚那叫一个累,全靠她给的那袋饼干顶过来的。”

“嗯,我会的。赶紧回去吧!”林啸怕这两人啰嗦起来又没完,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

林啸心里开始忐忑起来了。尽管吴倩是个经验丰富的护士,可如今的这种阵仗,相信她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她这人看着挺强势,其实内心还是个小女孩儿,之前依赖父母,谈恋爱了依赖自己,遇上事儿了容易慌张。刚才那名护士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她身上……

想着想着,林啸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分手,她现在肯定窝着一肚子事儿,面对这像战场一样惨烈的局面,还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情。

林啸打定了主意,这个班值完以后,给她打个电话,作为普通朋友,此时也得给她鼓鼓劲儿。都什么时候了?小情小爱、小恩小怨的算个屁啊!

一个人民警察鼓励一个医护人员,想简单了也没什么。

林啸是这么想的,但他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整整两天里,吴倩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PART03

1月27日,大年初三,武汉封城第五天。

这两天清晨醒来,林啸打开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查有没有吴倩的回信或者留言。但两人的聊天记录,始终停留在年前好聚好散的话题上。

疫情暴发之前,和吴倩分手对林啸来说无疑是天大的事。可现在,他俩究竟算分手了吗?决不再联系的话还作数吗?林啸突然觉得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的约定都已变得毫无意义。

无论什么关系,现在他对吴倩,就是单纯的惦念,单纯的关心,单纯的焦虑。一场大疫,把这座城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原成了最单纯的样子。父母就是父母,朋友就是朋友,战友就是战友,过去岁月里的那些纠缠,好也罢,坏也罢,要么按下了暂停键,要么翻了篇。在大家的意识里,此时只有一个共同话题——保重、平安、活着。

对于这一点,林啸有着切身的体会。走在大街上,如果你还能看到零星的行人,不管认不认识,相互之间都会点个头,无论你原本是谁,如今在彼此眼中都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身份——自囚的武汉人。

武汉人自己从内部筑起了牢笼,与世隔绝的城市反而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大家共同的家。

这两天林啸收到的坏消息太多了,听说分局里有同事倒下了,又听说高中同学的父亲在居家隔离时去世了。原来只是在新闻上看到这花冠一样的病毒,现在却被这病毒把所有的旁观者都变成了亲历者,甚至变成了受害者。原来它无处不在,无数次地和自己擦肩而过。

于是,他给父母打了电话,叮嘱他们绝对不要出门,询问他们家里的肉菜米面储备够不够,要不要自己送一些过来。可父母更多的不是回答,而是趁此机会加倍地叮嘱着他:“你在一线,一定要小心防护!”“只要摸过东西,一定要洗手!”“不要熬夜,要增强抵抗力!”“同样的话,你一定也要转告吴倩,她的工作比你还要危险。”

是的,吴倩的工作比我还要危险,可我现在该怎么才能联系上她呢?

今天又是林啸的早班,七点钟,他和黄雷准时来所里报到,在内勤刘姐的指导下“穿衣服”。防护服是前天晚上就已经到位的,据说仅次于医用级别,是工业级别里最好的,只是数量有限。大家按照市局下发的《防控指南》,每次交班回来脱下防护服后,都用酒精喷洒一遍,然后叠好放入压缩袋里密封六个小时,第二天再重复利用。

这些“居家”的事情,自然都归了刘姐。黄雷开玩笑地说,她一个人操持着几十个大老爷们儿的家务,她家那口子知道该不乐意了。

刘姐却平静地回答道,医院的医生,医院后就没再回家。昨天刚得知他接触病患自己也被感染了,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幸好他年轻,只是轻症,昨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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