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什么症状 http://pf.39.net/bdfyy/bdfjc/190708/7282164.html小编说
善良勤劳的小镇妇女郭燕燕跟着丈夫一起外出打工。不料,看似前景美好的新生活实则危机四伏,丈夫的背叛让她压抑绝望,而女儿的不幸遭遇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都说女人的一生是守候的一生,守家庭、守丈夫、守爹娘、守子女,而芒种的女主人公又守住了什么呢?
芒
.10.16
种
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郭燕燕要是知道自己会在四十岁生日这一天成为杀人犯,她绝对愿意把四十年的日子全部推倒,像洗牌一样重新整合。
在安徽南部的这个小镇,一个还不算老的女人杀了人,肯定称得上一桩大新闻。郭燕燕当然失去了自由,她不再可以行动自如地走在青石板铺地的街上,踩着脚下湿漉漉的雨水,像所有无人注意的普通女人一样采买闲逛。
石桥镇属于余水县辖区,距余水县县城七十公里。镇子四面环山,三水(沣河、洋河、潞河)合一,穿镇而过。河多,桥就多,有名的、没名的,平桥拱桥洞桥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有几十座。镇子规模不算小,但是缺乏整体规划,看上去比较零散,像个迷宫。数不清的巷子,本地人也未必都能说得清巷子的来去走向。巷子处处相通,七弯八拐总有出口。脚下清一色的石板路,踩磨得溜光锃亮,像是铺了一路的镜子,不消说,一看就是有些年头儿的老镇了。
石桥镇的老式民居鳞次栉比,黝黑的屋瓦,浅灰色的马头墙连成一片,屋顶上都生了蓬草。女人在河边洗衣,黑狗在巷中慢走。房屋与房屋离得稍远些的,一长溜儿屋檐和另一长溜儿屋檐之间空出的地界,就算街道。两侧挨挤着门板墙裙摆放了杂七杂八的物品,摊主并不叫卖,有的半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有的就地坐在青石台阶上发呆,有买主比画着物件问上几声,摊主才懒洋洋如梦初醒。
镇子里的民居多为古宅,皆为多进式,或三进,或四进,进间有四水归堂式的天井,沿天井二楼廊廓置有美人靠。条石砌就墙基,柱基多为圆形雕石,墙体青砖,屋上黑瓦,翘角飞檐。双披屋顶半掩半露,躲在重重叠叠的山墙后面。山墙有云形、弓状、阶梯式,墙头呈翘首长空的马头状。古宅的门框均为花岗岩,屋内进深和开间都很大,天井有一字形或四字形的。古宅的门坊、墙裙、柱础、窗棂和门楣上,都有雕饰,人物、鸟兽、山水、花卉,千姿百态。门窗扇格的木雕,厅堂柱础的石雕,门楼门汇的砖雕,这是徽派建筑中的“三雕”。古宅颜色一律青黑,这是因为旧时色彩使用上严格的等级区分。平民百姓,纵使有万贯家私,也不允许在住宅上使用各种金碧辉煌的彩画与装饰,这也很隐晦地说明了石桥镇自古以来就没有出过什么显赫人士。
石桥镇多水,石渠绕家家户户逶迤而流,郭燕燕的家就在洋河边上,正对着门洞的是一座石拱桥,桥体上苔痕斑驳,藤萝缠绕。
不,如果让郭燕燕讲她的故事,她一定不会从石桥镇开始,虽然,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结婚,在这里生下女儿。
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一个或者说至少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方,这个地方曾经和自己相关的人和事,必然是最为难忘的,最不应该忘记的,也是最无法忘记的。有的人是因为这个地方承载过他的幸福和快乐,有的人是因为这个地方让他感到痛苦和屈辱,郭燕燕就属于后者。
这个地方就是上海。
就地理意义而言,石桥镇处于苏浙皖三省交界处,距离上海不到三百公里,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所以,这些年去上海打工的石桥人越来越多。男人大多是靠力气吃饭,在建筑工地上当工人,极少数有手艺的也可以靠技术谋生。女人的情况就复杂些,年轻有姿色的,当然靠脸蛋儿吃饭,其中细节不可描述,总归是挣了不少钱。逢年过节回石桥镇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的,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妹子。像郭燕燕这样有家有孩子的女人,大都搞家*,或者在一些小饭馆帮厨。
五年前,郭燕燕和丈夫大勇一起到了上海。按照郭燕燕事先的计划,他们找到活儿后,在干活儿的附近租一间小屋子,就跟城里人一样,白天两人分头上班,晚上回到家,一起做饭过小日子,多美。可是,上海不是石桥镇,哪儿能由着她的性子想咋样就咋样呢?
首先说工作。带他俩出去的老乡一到上海就像变了个人,原来说好的一家工地,突然变卦了,老乡帮大勇又打听了几家,都不招新手。老乡自己已经开工了,不愿意再陪着他们到处碰运气,他俩有些不高兴,老乡也没好脸色,三个人不欢而散。
郭燕燕和大勇开始在上海街头瞎转悠。比起石桥镇,上海大得让他们害怕。郭燕燕紧紧相跟着,唯恐他俩走散了。高耸入云的楼群,人山人海的街道,急速穿梭的汽车,大勇攥着郭燕燕的手,两个人的手掌心都是汗津津的。他们不辨东西,沿街打听,走到哪里算哪里,结果,反倒是郭燕燕先找到了工作。
是在一条窄窄长长的弄堂里。头顶上横七竖八搭满竹竿,竹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床单衣服,踩着拖鞋摇着蒲扇的老人慢悠悠走着,看到郭燕燕和大勇两张陌生的面孔,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成群的小孩子你追我赶打打闹闹飞奔着远去了。化着淡妆穿着高跟鞋的姑娘打着太阳伞从身边经过,洒下一路淡香。两侧的门面房一间紧挨着一间,有的门口放了大木盆,水面上跳起白肚皮的鲤鱼;有的门口放了燃气灶,灶上的砂锅里滋滋溢着水汽。敞开的窗户里听得见叮叮当当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简易的蔬菜摊、发廊、音像店、药店、文具店、咖啡屋、玩具店,有的门店里飘出音乐,有的门店里亮着彩灯。数目最多的是小饭馆,这从路边上隔三五步就竖立着的菜品招牌上就能看得出来。
白斩鸡、酸辣土豆丝、土豆炖牛腩、酱爆猪肝、十三香螺丝、香酥小牛排、剁椒鱼头、糖醋排条、葱油鸡、外婆红烧肉……郭燕燕心里默念着菜单,一家家走过去,感觉肚子越来越饿。她扯了扯大勇的衣角,悄悄说,你饿不饿?大勇很响地咽了一口唾沫,没有说话。郭燕燕知道,他比自己更饿。早上吃了一笼水煎包子,喝了稀饭,然后就一直走走走,这都下午三点多了,能不饿吗?郭燕燕说,要不,咱进去吃点儿?大勇迟疑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是一家面馆,郭燕燕说,面条便宜,咱进去吧。两人进了面馆,没想到门面看着低小,里面还挺宽敞。方方正正的厅堂里,摆着十几张方桌,一律本木色,再看墙壁上的字画,柜台边的瓷瓶,显然走的是中国风路线。郭燕燕心里想,上海就是上海啊,就连弄堂里的小饭馆都这么讲究,这么干净。大勇应该也没想到里头这么正规,表情有些拘谨。也是,他俩活到三十多岁,也就去过县城,在县城路边的小摊子上吃过饭,哪里进过这么高级的饭馆呢?
午饭时间已过,晚饭时间还早,现在还不是饭点,饭馆里安安静静的,只听见低低的古琴声。郭燕燕和大勇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都是有点儿后悔进来的意思。两人正要转身离开,从里间出来一个二十多岁身着蓝色小碎花中式套装的姑娘,满脸阳光招呼他们,两人只好讪讪地坐下。小姑娘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递过菜单,郭燕燕目光只是一扫,心就咯噔一声,没想到一碗面条都这么贵。她拿着菜单,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又从最后一页翻到第一页,红红绿绿的菜品看得她眼花,菜品的价格看得她头晕。小姑娘一直微笑着,半俯着身子耐心等待。郭燕燕实在不好意思再磨蹭了,点了两份雪菜肉丝面。小姑娘细声细气地问,不要点菜吗?郭燕燕脸上一烧,装出大大咧咧的样子摆了摆手,不啦不啦,我们还赶时间,随便先吃点儿。小姑娘依然笑眯眯的,又给他们送上茶水。
目送小姑娘进了里间,郭燕燕压低嗓门儿说,一碗肉丝面,你猜猜,多少钱?大勇一副放大了胆子的样子说,八块?郭燕燕摇摇头。大勇说,十块?郭燕燕不说话。大勇说,十二?十五?郭燕燕拿手指头一比画:二十!大勇嘴一撇,说,二十就二十吧,这里是上海啊。郭燕燕叹了口气,唉,照这个样子,身上带的这点儿钱撑不了两天,工作没着落,今晚还不知道住哪里呢。一碗面都要二十,住一晚上那不得二百?吓死人了。大勇说,先吃饭吧,吃饱了就有力气了。咱们再问问,再找找,总能找到活儿干的。
说话间,肉丝面端上来了,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二十块钱一碗的雪菜肉丝面,味道倒也不错,分量也足。雪里蕻很新鲜,没有老咸菜的陈腐味,肉丝裹了芡,软香嫩滑,汤头应该是加了鸡汤的,很鲜。料酒、酱油、姜末的用量也都把握得恰到好处。郭燕燕有一手好厨艺,边吃边品,边给大勇介绍,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中碗已见底,吃得是心满意足。
小姑娘训练有素,一会儿送来两份小碗紫菜汤,一会儿递上几张餐巾纸。两人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虽说有点儿受宠若惊不好意思,但是心里甚觉舒坦。待到结账时,里间走出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女人,看小姑娘低眉顺眼的样子,肯定是老板娘。
从郭燕燕两口子的谈话中,小姑娘听出了端倪,情况汇报给老板娘,老板娘就出马了。当然,这个细节,是之后郭燕燕听小姑娘说的。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郭燕燕的年龄、相貌、谈吐都很入眼,老板娘很爽快地就招录了郭燕燕。更让他们惊喜的是,老板娘有个亲戚是建筑商,在浦东正进行一个项目,答应明天就派人带着大勇去上班。
小姑娘名叫吴倩,现在,她算是郭燕燕的舍友了。郭燕燕跟着吴倩七拐八拐穿过几条弄堂,最后来到一幢老旧的楼房里,七层高的楼房,楼道里堆满杂物,墙上涂涂画画污渍斑斑,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着些骂娘的脏话。楼梯陡峭逼仄,两个人无法并行,郭燕燕仰起头,几乎要挨到吴倩的屁股上。那被窄窄紧紧的一步裙紧裹着的屁股,圆圆的,翘翘的,有着年轻女孩儿嚣张的弹性,随着攀爬的节奏扭摆。郭燕燕挪开视线,看着黑黢黢的楼道,各层堆积的面目不清的杂物,闻着鱼腥味儿、刷锅水味儿、洗头膏味儿、烂菜叶味儿、馊味儿、霉味儿,心想,楼房旧是旧了点儿,还好,老板娘说了包吃包住,旧就旧吧,她也不是多么娇气的女人。
爬到七楼了,吴倩并不止步,拐了一个弯,面前是一段更陡更窄的空心楼梯,吴倩轻车熟路跨了上去。即便是如她一般身量娇小,也将扶梯挤得满满当当。郭燕燕提心吊胆地看着吴倩大红色的高跟鞋松松地挂在脚面上,一踮脚,粉白的脚后跟就脱离了鞋子,又细又长的鞋跟不稳当地晃上几晃,郭燕燕心里捏了一把汗。
站在阁楼入口处,郭燕燕傻眼了。这是一个斜顶阁楼,坡度很大,最低处两人须得弯了腰,缩着脖子。阁楼没有窗户,难怪吴倩一进门就开了灯。热腾腾的暑气在阁楼里乱窜,郭燕燕的额头很快就汗津津的。木地板上铺了一张双人凉席,凉席之外的空间也就只有巴掌大了。吴倩一脚踢掉高跟鞋,四仰八叉躺到凉席上,伸伸胳膊伸伸腿,长舒一口气,哎呀妈呀,总算能躺下了,这一天下来,累得人腰酸背痛。她拍拍凉席,招呼郭燕燕快躺下,郭燕燕看看空无一物几无立锥的四周,除了躺下,也别无选择了。
阁楼间的每一缕空气就是一缕小火苗,满满一阁楼的火苗中,郭燕燕大汗淋漓。身边的吴倩已经入睡,听着她气息均匀的呼吸,郭燕燕想,年轻就是好啊,咋样都能睡着。她想到了大勇,大勇今晚被安排在饭馆里留宿,饭馆里除了桌椅,也没见有床铺啊,他睡哪儿呢?郭燕燕心里猜测着。
早上,郭燕燕到饭馆时,大勇已经随了中间人去往浦东了,这一去就是三个月,两个人再见面时,已经是秋天了。
郭燕燕没有休息日,按老板娘的说法,她的工资是按天计算的,要休假,可以,休几天扣几天工资而已。郭燕燕舍不得,所以也就一直没有休息过。自从饭馆里新添了早点之后,郭燕燕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凌晨四点,她就得开始帮工。择菜、和面、切菜、包包子,厨房里所有活计,她都得干。这就是小饭馆之所以小的原因吧,不像大饭店那样白案红案分工明确。夜里回到阁楼躺下时,往往已经过了十二点。好在,辛苦是辛苦,三个月里,存折上的数字也噌噌地蹿上去了。
早在十几天前,郭燕燕就听说老板娘的母亲要过七十大寿,她要回娘家去拜寿。老板娘的娘家在苏州,怎么算,她也得耗上一天时间。本来,老板娘不在,饭馆照样可以营业,不过老板娘说了,老娘过寿,这是大喜事,大家都得沾点儿喜气,所以打算让大家休息一天,也算是讨个彩头,为的是给老娘添福添寿。
郭燕燕早早地就给大勇捎了口信儿,再三交代了她休息的具体日期,好让大勇提前安排。换班也好,请假也罢,总之是要腾出一天时间见见面的。
从大勇的工地到距离最近的地铁站,坐公交少说也得两个小时,乘地铁到了浦西,再坐公交辗转到达郭燕燕所在的地方,又得花一个多小时,前前后后加起来,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将近四个小时,再加上大勇返回时同样需要的时间,两头一扣除,中间留给两个人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郭燕燕反反复复算了又算,越算心里越难过。
仅仅只是一触到大勇的目光,郭燕燕就像被灼伤了一样,心里猛地一热又一疼。她太熟悉这目光了,想起来已经很遥远了,但是异常清晰,对,那是在十多年前,两个人的新婚之夜,大勇就是这么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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