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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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言疯语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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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背着草篰,手拿镰刀,赤着脚,饥肠辘辘地走在田塍上。

头有点昏沉,我怕就此沉睡在这荒野里,死了也没人晓得,就加快了脚步。四周静得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声,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时我才想起,从早上朦朦亮出来到现在,我啥也没吃过呀!现在是几点钟呢?我步履踉跄着向村子走去。

村子里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只有胖子阿九门口的那只黄狗,半闭半睁着眼睛,守在那里一动不动。老远看到我,轻蔑地白了我一眼,又好似不屑看我落魄的样子,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小店里,只有胡瓜坐着。破旧的电视机里沙沙作响的声音,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麻将桌空着,一个生意也没有!

看样子,他比我好不了多少。我惴惴地走过去,胆怯地叫了一声:“胡瓜!”

胡瓜抬起他蛤蟆似的眼睛,盯着我:“啥事?”他一边毫不客气地问着,一边盯着我的手,定是在猜测我那里握着几个钱。

我知道他的心思,他的眼里只有钱。

可惜此时不要说手里只有一把镰刀,连兜里也没一分钱。昨天卖芋艿的十几块钱,媳妇说给孙子买早餐拿去了。我还是从上衣摸到裤袋摸了一遍。胡瓜看着我空空的手,又翻了一下白眼:“不赊账,上次的二十几块还没结!”

我又没忘记欠他的钱,只是眼下我实在饿得不行。

我吞了吞口水,肚子发出更是强烈的只有我听得到的抗议声,我只好低声下气不顾颜面地哀求:“胡瓜,再赊五块!我明天卖了芋艿肯定全部还上!”

胡瓜癞蛤蟆一样的眼睛瞬间有了光:“当真?”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五块,五块就够!”

“我想买几个包子,肉包子,五块就足够。早上出来到现在,我啥也没吃过。”

胡瓜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样子,象是发了善心,从抽屉里摸出五个硬币,在手里掂了掂,硬币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很诱人,我听着好像见到白花花的肉包子热气腾腾地向我扑来。

我连忙伸过手去,胡瓜却又故意缩回去,板着脸又郑重地关照了一句:“明天一定要来结账啊!”

我啄木鸟似地点着头,千恩万谢地接过钱,忙不迭地转身向玉嘟嘟的早餐摊走去。

本来热气腾腾人声鼎沸的摊子,此刻没有人,连玉嘟嘟都不见。

我朝黑乎乎的摊子后头的屋里大喊:“玉嘟嘟,来俩包子,肉包子!”虽然空着肚子,喊声因为有五个硬币在手里,显得底气十足。

玉嘟嘟从屋里出来,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到现在还有肉包子啊?!”她那样子,好像自己的生意好得很,包子非非俏。

我傻了眼,一时连握着硬币的手,无处放,踟蹰不安。

“那你吃碗面呗!”她是个生意人,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笔生意的可能。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我只有五块钱,够吗?”我把手里的钱给她看了一眼。

“五块?只有五块?!”她眼光犀利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可怜兮兮地(跟胡瓜借钱的那个样子又重新演了一遍),可是这会压根儿没引起这胖女人的同情心。她露出一脸的刻薄:“五块?阳春面都要六块!”

“那五块吃碗阳春面,行不?”此时我一听到面,竟然鬼差神使地临时改变了主意想吃面了。有汤有面,比干巴巴的包子总要好吃得多!

谁知,这个胖女人竟一口回绝:“不行!一块不能少!谁吃面还讨价还价的!”她的白眼和胖子阿九家门口的黄狗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空空的几屉蒸笼,忽然想起,这么多的包子都卖完了,早上读书去的孙儿容宝宝,有没有吃到呢?

我忘记了自己的肚子,急急地向孙子读书的幼儿园走去。没有理会背后玉嘟嘟不屑的眼神。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的容宝宝我还没看过他一眼呢。他读书的幼儿园,我去过,不远。我还记得幼儿班里的那个老师的面容,是个漂亮又温柔的女老师。她从来不会问东问西,她知道我是容宝宝的奶奶,每次去,她都会笑眯眯地把容宝宝叫到我身边,从来不因为穿得破破烂烂看不起我。

想起漂亮的女老师和容宝宝,我走路的脚步好像有劲了,眼皮也不觉得沉。

幼儿班的门前有好多家长,他们都是骑着三轮车来带孙儿孙女,看样子现在刚好放学了。等他们一个一个带走,我轻轻地走到教室的窗前,从玻璃窗里看看我的容宝宝。

容宝宝坐在角落里,他面前堆满五颜六色的玩具。他一边玩着,一边眼睛朝门口张望。他一定是等得心焦了。

我连忙朝他约约手,他没看到。我用手指敲拍玻璃窗,窗口发出的声音,终于引起了他注意。他看见我,开心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却忽然低下头又自顾摆弄玩具了。我着急地大喊:“容宝宝,容宝宝!”

容宝宝没过来,那漂亮的女老师走了过来。她示意我走到门口,然后打开门。她没说话,只是充满担心地看着我:“你吃过了吗?”

她这一问,我又想起来了,我早上到现在,我啥都没吃过呀!

肚子似乎也想来了,又开始叽里咕噜叫。

我疲惫地毫不掩饰地点点头,声音因为饥饿颤抖着:“老师,我饿!”

老师温柔地点点头,啥都没说,转身去,只一会儿功夫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她轻轻地递给我,温柔地说:“吃吧!”

我顾不上面子不面子,忙不迭地打开,一看,都是包子,肉包子。我顾不上说句谢谢,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连吃了两只,抬头才发现老师正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连同我家的容宝宝,也盯着我呢。是我吃的样子吓着他们了吗?我抹了抹嘴,极力露出一个微笑:“老师,玉嘟嘟那里的肉包子原来都是被你买光了啊!”

老师既没回答我,也没叫我把容宝宝带走。

只是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我环顾教室里,只有我家容宝宝了。可是老师打电话来接谁呢?!

我心存疑惑,惴惴不安地走上去:“老师好!”

正在打电话的她,吓了一跳。

“我把容宝宝带走了啊!”

“啊,不行啊!你家家明来电话说了,容宝宝他接!”

我一听,就来气了,凭啥不让我接我家容宝宝呢。

我竭力说明,我吃饱了,有力气带容宝宝的。

但是一向温柔的女老师今天很反常啊,不肯听我一句话,就是坚持不让我带走容宝宝!连容宝宝都不愿跟我走!

到底是谁在作怪?在老师面前说了我坏话!

我正要气急败坏地发作时,外面走进一个熟悉的人。啊,儿子家明来了!家明看见我竟然好像没看到我一样,拉着容宝宝就走,一直坐上了他的摩托车,才回过头来命令我:“还不回家?!”

我怯怯地应着,连忙跟老师说了再见,千恩万谢地走出了教室。我本来还想待会儿,可是我怕家明又要来叫我,骂我。

当我走出教室时,望望回家的路上,儿子的身影早就没了。我又想去看看那老师,没走几步就看见老师从教室里出来,我连忙走过去。她看见我,疑惑地问我:“还有什么事吗?”

声音温柔得让人心软,我只是巴巴地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她见我没说话,就朝我挥了挥手:“回家吧,好好地去休息下!”

我见她的电瓶车马上就要离去,鼓起勇气对她说道:“老师,我想要跟你去,到你家睡觉!”

老师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是温柔地笑一笑,说:“我家没有多余的床啊!”

我急了,说:“没关系啊,你家有羊棚吗?羊棚没有的话,鸡棚也可以!我这个人睡啥地方也不讲究的!”

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温柔女老师看着我,象是自言自语:“真的又犯病了!”

“啊,谁告诉你我犯病了?!”

我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对了,一定是我那儿子媳妇!一定是他们告诉她的,怪不得连容宝宝不让我接!

我气急败坏地几乎哀求老师:“老师,我要跟你去!我不想回家,医院!”

平时温柔的老师好像没听到我的话,继续在拨打电话。

我吓坏了,连连摇头拒绝:“不能告诉我儿子媳妇啊!医院!他们会把我关起来!”

可是温柔女老师一点没把我的话听进去,继续打电话……

“啊,啊……”

“不要啊……”

我猖狂逃跑,连割草的镰刀都扔在地上,羊草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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