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万利 http://www.bdfyy999.com/zhuanjiatuandui/Index.html小编说
公安局调度室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频繁发生漏水事故,搞得人不胜其烦。值班民警佘飞多次请单位水电工来维修,水电工嘴上应承,却总是拖着不办,这其中到底有何猫儿腻?上级领导来视察,卫生间的一场“水灾”让公安局出了大洋相,莫名成了事故“第一责任人”的佘飞能不能起死回生?水龙头的故事,折射出机关内部的众生相。
水龙头
文/少一
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
啥时候坏的,佘飞不知道。或许,谁也说不准,反正坏了有些日子了。
其实,水龙头也不是蛮坏,就是拧开冲水后不能自动回位,需要手动一下,有点儿麻烦。不知情的人完事后拎裤子就走,自来水便会不辞辛劳地一直哗哗哗,哗得人心里不舒服。自来水是计费的,那哗哗哗流动的当然就不是水,而是钱。不过,这是单位的哗哗哗,不是家里的哗哗哗。一开始,佘飞和大家一样,对有人如厕后忘了手动关水而流响的哗哗哗并不怎么上心。说到底,它毕竟不是自己兜内的哗哗哗,佘飞不值得为它心疼!
可是,水龙头坏了毕竟要修,佘飞不可能置身事外。况且,他觉得那场“水灾”虽然不是自己所为,但在别人看来,他无论如何是摆脱不了干系的。
佘飞的值班室在单位办公楼二楼,准确说,是二楼西头。二楼是县公安局指挥中心的接转警枢纽,过道隔开,前面是信息控制中心,一百多平米的大厅,有接警员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后面是卫生间和调度室。调度室也是昼夜值班的,四个老警轮流值守一部电话,主要职责除了上传下达各级的指令,还要接受来自社会面乱七八糟的咨询,以及处理前台接警员无能为力的复杂警情,请示调度处理许多棘手的难题。佘飞原先一直在*工室耍笔杆儿,给人家抬轿子、做嫁衣。二十多年过去,许多同行都穿着他给做的嫁衣,头上戴了顶或大或小的帽子,有的还坐着轿子到主席台上位了,只有佘飞原地踏步,青丝熬成了白发。调度室有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子,里面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套办公桌椅、一台旧电脑、一部液晶彩电、一组铁皮柜子,还安了空调,配了沙发和饮水机,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值班条件可谓优渥。那里原本有四位老同志轮值,两道铁门将他们封闭在狭小的空间内,值班期间须臾不得离开,没有足够定力、放不下许多欲念的人是不愿去的,去了也未必待得住。有人打趣说,调度室最适合佛家弟子修身养性,也有人开职业玩笑说,进了那个门,就等于把自己拘留了。上个月,有位老警到龄退休,急需有人补位。*工室卜主任找好几位老民警谈话,人家都一口回绝。有个哥们儿没管住自己裤裆惹出点儿小风声,组织上照顾他,准备安排他去调度室临时“避难”,征求意见时他也答应了,可一觉睡醒后变卦了:“我回家想了想,那哪是人待的地方啊!”
卜主任正为这事上火,佘飞却瞄准那空缺主动请缨。
卜主任听了佘飞的想法,眼珠子瞪得铜铃大:“你没发烧吧?说说你的理由。”
佘飞扳着指头,一五一十地说:“那里与世无争,几乎不和外人打交道,是块难得的净土;那里没压力,只要耐得住寂寞就行;再说,一项工作干久了容易让人产生职业厌恶病和恐惧症。我搞宣传工作二十多年,每天神经绷得太紧,实在太累了,想沉下心来认真读点儿书,兴趣好就写点儿属于自己性情的文字……”
没等佘飞把话咕噜完,卜主任就摇头说:“我不会同意的,你想都别想。”
佘飞学着蔡明那年春晚演小品时的嗲声嗲气,问:“为什么呢?”
“别看那岗位小不起眼,真要去也是有条件的。”卜主任说,“年龄五十岁以上者,身体有毛病者,家庭有困难需要特殊照顾者,或者……”
卜主任舌头打转,话没继续往下溜。佘飞知道卜主任“或者”后面的内容——受过处分,不宜留在执法岗位上继续工作者也算备选条件,但这话他不敢明说。
“除了年龄‘优势’,你其他条件都不符合。”可能觉得语气有点儿硬,卜主任莞尔一笑,“就算我同意了,也是白搭。”
“为什么呢?”佘飞又嗲了一下。
卜主任说:“你过不了邬局长那一关。”
佘飞说:“邬局长那儿你别管,我自己去说,你只要不阻拦就行。”
卜主任被噎得直翻白眼。
果然,第二天,邬局长就亲口通知卜主任:“让佘飞去调度室工作吧。”
卜主任愣怔老半天,没转过弯来。他不明白邬局长为啥作出这种荒唐的决定。邬局长解释道:“和尚不想撞钟了,还留他在庙里干什么!”
佘飞认为,自己大半辈子如愿以偿的事情就是选择来调度室工作——值班二十四小时,抵三个工作日,交班后在家休息三天,等于跟领导一样上半个自由班。哪像原来,说是八小时工作制,可宣传任务赶急时,白天采访,晚上回家还得开夜车,而且默默无闻。现在,这种“一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好事哪儿找啊。佘飞都感觉有点儿对不住组织了。卜主任说佘飞有年龄优势,那是故意恶心他的。佘飞刚知天命,还干得动宣传工作,他本不应该躲到调度室来“养老”。可是,纸上涂鸦二十多年,除了把当年名不见经传的邬所长写成至今的邬局长,把原来一直在全市排名玩尾巴的岩门县公安局写成全国优秀公安局外,佘飞得到了什么?他只在会上得到过领导的口头表扬和一些精神鼓励,连一次货真价实的奖励都没有。再说了,宣传工作不能后继乏人,佘飞不干,自有年轻人接力,天塌不下来!在这样周全的考量之后,佘飞才坦然为自己的笔墨生涯画上句号。别了,我的蟋蟀们!别了,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令佘飞稍感美中不足的是,调度室隔壁就是卫生间。中国人命名真有点儿搞笑,卫生间是用来拉屎撒尿的地方,其实最不卫生,把它叫成“卫生间”,无非是一个安慰和滑稽的说法。卫生间就在调度室旁边,佘飞值班期间除了近水楼台使用方便,难免也优先享受臭气的熏陶。所以,他一般都紧闭值班室房门自成一统,沉醉于阅读之中,用纸页的书香抵消来自卫生间的那些浊气。
公安局有专门的水电工,叫毛三。毛三是个老实人,工作勤恳卖力,不仅把局里的水电管理维护到位,单位谁家有私事他都服务上门。水管漏了、厕所堵了、灯泡瞎了、龙头坏了,同事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致电毛三。毛三也从不推诿,挎着工具袋上门,而且都是义务的,不收任何好处,连一包烟都不抽,更别说吃谁家半碗面、喝谁家一勺汤。因此,毛三每天都很忙,他的工作没有八小时内外,没有黑白天之分。他用自己的忙碌在单位收获了很好的人缘和口碑。也因此,在请毛三修理调度室卫生间的水龙头这件事上,佘飞心里是很有把握的。老周之所以让佘飞出面请毛三,除了毛三是个好人外,还因为他和毛三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说话办事自然方便,更重要的是佘飞曾经不止一次讴歌毛三在平凡岗位上写春秋,毛三积攒起来的那些“红本本”离不开佘飞那份笔墨功劳。佘飞想,自己开口请毛三修卫生间的水龙头,无论职责还是交情,他都应该没二话。
佘飞说:“毛三,调度室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
毛三说:“那是上个月才换的新家伙,怎么就坏了?”
佘飞说:“我也不知道,但问题不大,就是冲水后龙头不回位,修起来应该很简单。”
“恐怕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毛三呛了佘飞一句。
佘飞心知自己出言欠妥,对毛三的职业尊严有冒犯,便解释道:“你也不容易。我的意思是不耽误你太多工夫。”
毛三咕哝道:“现在的产品质量真是活见鬼。”说话时,他正用扳手拧墙上的一颗螺丝,要把那块过时的宣传牌换下来。他拧得很费力,嘴巴一歪一咧的,露出瓷白的牙齿,边出粗气边对佘飞说,“我很忙,今天搞不成,明天去修。”
佘飞说:“你不用急,龙头不回位只是不方便,能对付过去,我们注意就是了。几时得空儿了,你就来修哈。”
毛三说:“迟早是修,反正是我的事,就定明天。”
听毛三这语气,佘飞怀疑他中午是不是吃了生米饭,哪根肠子不抻。
第四天,佘飞接班后,发现卫生间的水龙头还是原样,方便后不手动一下,仍是老样子,哗哗哗,哗哗哗,哗得让人心烦。他问交班的同事老周:“毛三不是答应第二天来维修吗?他还没来?”
老周看着佘飞:“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你说的。”
佘飞感觉出老周的不满,马上自圆其说:“毛三事多,他可能忘记了,我再找找他。”
“我想也是。”老周的态度不冷不热,“你和毛三不是老乡吗?你还鼓吹过他呢,这点儿面子他敢不给?”
“毛三不是那种人。”佘飞说,“他多半是把这事忘了。”
“我想也是。”老周还是那句话,就像在背一句台词。
老周是从看守所副所长岗位上出了点儿“小失误”后被免职安排到调度室岗位上来的。在调度室现有的四个人中,他级别最高(副科级),干的时间最长,经验最丰富,所以,他在同事面前有点儿装大、摆架子。佘飞疑心老周是不是常常把自己现有的岗位和当年在看守所当副所长的岗位混搭,他眼里是不是永远只有犯人。在中国的体制里行走,有些潜规则是约定俗成的。就拿佘飞所在的调度室来说吧,虽说只是指挥中心的一个小部门,上面并没明确谁是头儿,但事实上,尽管部门再小,总会有人愿意站出来挑头,并希望得到大家的拥护。要不然,哪来的群龙无首一说?在调度室论资排辈,老周就是不言自明的头儿,而资历最浅、最没话语权的自然非佘飞莫属了。刚到调度室,老周就开玩笑说:“佘飞的加盟,是组织上为了充实我们调度室的力量,让干部队伍年轻化。”大家都明白,老周的弦外之音是在强调自己的老资格,担心佘飞抢他的风头。所以,请毛三修水龙头的任务就是老周亲自布置给佘飞的。事情没办好,老周当然不高兴。老周没问责,佘飞却自讨没趣,那就怪不得他不客气了。
......
(未完待续,欢迎留言,与我们互动)
延
伸
阅
读
《啄木鸟》
年第10期
定价:15元
审核:季伟
责任编辑:李敏
新媒体编辑:杨玉洁
图片:来自网络
更多精彩内容
长按